第一百二十四章:宜陶

    京都吏部尚书蒋府。
    楼阁高下，轩窗掩映，幽房曲室，玉栏朱榍，互相连属，回环四合，牖户自通，千门万户，金碧相辉，照耀人耳目。金虬伏于栋下，玉兽蹲于户傍，壁砌生光，琐窗曜日。
    顺着鹅卵石的羊肠小径一路分花拂柳而来，但见四周亭台楼阁，鸿雁掠起眼前一汪澄碧，沿岸杨柳依依，柳丝垂落在碧水中映出清澈的艳影。湖中伫立着凉亭，碧瓦飞甍。再看，不远处的假山怪石崚峋，铺着富贵花开红毯的长廊贯穿了整个楼阁，楼阁几乎布满雕花格子窗，典雅精致。
    湖边小亭旁一女子款款而来，她身着繁花丝锦制成的芙蓉色广袖宽身上衣，绣五翟凌云花纹，纱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与虎睛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透着繁迷的贵气。
    女子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梨涡微现，直是秀美绝伦，再加上有蓝天、白云、绿叶的映衬，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她身后跟着三个俏丽的小丫头，一人手里执着玉扇，一人抱着一件月白色的雪貂披风，而另一人手里端着一个纹饰精美的托盘。
    “小姐，这两日天气转冷……还是将披风披上吧！”
    小丫头霜月俏生生道，前边的女子闻言脚步不停，声音却轻飘飘的顺着风过来：“不冷……叫你别带你还不听，被父亲瞧见了又要该说道我了……霜月罚你今晚不许吃核桃酥！”
    女子声音温柔，单凭这珠圆玉润的音色就足以迷倒一大群京中的俊才，她每一步走得极轻，像是踏在羽毛上般娴雅淑柔，明明是句不满的责备，但是听来却满是小女儿情态，饶是霜月几人在她身边服侍了多年也被自家小姐这软到人心坎的声音迷得心尖乱颤。
    “小姐可以罚霜月多干活儿，可千万不能断了核桃酥呀……”霜月噘着嘴，带着一点娇憨气，“小姐惯会抓住奴婢的弱点……奴婢以后都不敢与小姐闹玩了呢！”
    “哎呀呀，霜月姐姐惯会给小姐撒娇了，瞧瞧蒋府上下除了老爷，小姐还对谁最好呢？！”端着托盘的小丫头叫雪月，平日里与霜月玩闹惯了，也算是知心姐妹了。
    而那位她们口中的小姐正是吏部尚书府蒋大人的嫡女蒋宜陶。《诗·小雅·裳裳者华》中道“君子宜之”，后范景文又写《贺王甥申之首入泮宫序》，其中“延师择友，陶成佳士”，蒋大人为嫡女取如此名字，对她的殷殷爱护可见一斑。
    京都贵女不少，但是蒋宜陶蒋小姐在其中堪为第一人，她不仅相貌出众，被才子传为“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后参加京都浔阳诗会，被当时诗会摘得魁首的洺岚公子赞扬“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一时在京中为人钦慕，但她毕竟是闺阁女子，出府的机会颇少，慢慢的她变得神秘起来，人们对她的好奇是越来越深，关于她的猜度也越来越多……
    ……
    “哎呦！雪月这话酸得呦！怎么……小姐宠着姐姐我一点，你拈酸吃醋了？！”霜月打趣道，她长相俏丽，性子又巧，对于蒋宜陶吩咐的事情每每做得极为顺心，日子久了，蒋宜陶自然在一众丫头最为喜欢这个嘴甜心细的！
    雪月年纪稍微小一些，但她是家生子，父亲在蒋府庄子上当管事，而母亲是蒋宜陶的奶妈妈，比之霜月虽然有点傻乎乎的，但是胜在心灵清透，对蒋宜陶是十二万分的崇拜仰慕。
    所以蒋宜陶对她是仅次于霜月另外一个比较喜欢的丫头，而剩下的那一个名唤采月，是蒋宜陶母亲留给她的丫头，会做活儿，但是为人有些木讷，平日里说话也极少，日子久了霜月和雪月都会多照顾她一些，偶尔拉着她说说姑娘家的私心话，倒也算和谐。
    蒋宜陶性子沉静，每日在府里书房看看书，默默字，偶尔兴致上来了，绕着湖走两圈，吟两句诗，晚间等她父亲蒋大人回来，父女二人和和气气的一起用饭……日子过得也算惬意！
    只是这几日不知道朝内发生了什么，蒋大人回来的一日比一日晚，有时蒋宜陶在花厅里坐上半晌，也不见蒋大人的身影。
    这天亦是如此，不过蒋大人提前叫人回府给蒋宜陶禀告了一番，蒋宜陶看不出来不高兴，那小厮便也恭恭敬敬的退出去，只是人刚不见了，蒋宜陶就气呼呼的摔了三两个茶盏。
    一个个都是蒋大人的珍品，蒋宜陶不觉有什么大不了的，反而在旁边侍候的奴才又是哭又是求，请求蒋宜陶能够为他们说两句好话。
    蒋宜陶欣然应允，三个丫头见她实在无聊，索性陪着蒋宜陶在湖边转转。
    “小姐今日一直不说话，是心里有事吗？”霜月试探问道。平日里蒋宜陶虽然说话少，但是并非如今日这样，只顾往前走着，说笑也少。
    霜月问过之后蒋宜陶也不说话，半晌她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无事……就是在想父亲近日都是在忙些什么……也不知是否用了饭！”
    霜月闻言忙安慰道：“老爷是二品大员，谁敢亏着他的饭食……本就是为朝廷出力的活儿，若是饭食不给备了……那一群老腐儒就又该胡咧咧了！”
    霜月随着蒋宜陶的时间多了，也听到不少朝廷秘闻，她话里所说的腐儒正是那朝内一群殿阁大学士，仗着有些地位，对其他官员吆五喝六，也是亏了薛定诏即位，他杀伐果断，早早就清除了一大半尸位素餐，欺压百姓的！
    至于剩下的那些人，一部分开始反应过来矜矜业业做事，唯恐被薛定诏撸了官帽，另外一部分则还在“苟延残喘”，被薛定诏收拾也只是时间问题。
    “虽是腐儒，但是他们一旦认准了某件事……最后与其他大人合在一起也算是一股力量……只是，当今圣上可不是个简单角色，这么久了该是有所动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