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诛心

    “既已是她的命，这些也只能她自己受了……”言策祁何尝不想替言清潼受这些苦痛，但是这样想也不能为她减轻一些，反而弄得自怨自艾，惹她担心！
    言诸枯瘦的手指捻了捻，浑浊的双眼微阖：“那陛下要带潼潼一并回京是什么意思?”
    言策祁不说话，言诸又看向言清枫，“枫儿，你说！”
    言清枫看言策祁，言诸恼了：“你看你爹的脸色做甚么？自己是没有主见还是怎的……你这副样子还想在朝中搏一个高位?”
    言诸第一次对着言清枫发这么大火，他气得眉毛抽动，鼻息有些急促，言清枫担心上前想给他拍背，岂料老爷子力气大得很，一把挥开他的手，
    “不用……你们父子俩不就是想气死老夫吗?潼潼还在榭水居躺着，你们在这儿气我……靖疆侯府是容不下你们了是吧?！”言诸以前就是个混子，说话难分轻重，言策祁与言清枫闻言面红耳赤，竟一时有点不知如何开口。
    言诸见他们不开口，心中更是生气，“瞧瞧，一个如今是一品军侯，一个是四品大员……对我这个致仕的老头子是一点也不放在眼里了啊！”
    “父亲！您这是在诛我们的心啊！”言策祁神色戚惶，他心里的确是有所顾忌，但是对着言诸他该如何说，他作为言清潼的父亲总不可能害她，只是到言诸嘴里这么一说就突然变了滋味儿！
    言清枫也只觉莫名又无奈，一个是祖父，一个是父亲，两个人都是他心中所尊敬的人，明明都是为潼潼好，可为什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诛心?你们觉得是诛心！言策祁，现在躺在床榻上是你的亲生女儿！以前每次寒疾发作时都失了半条命似的，而今只会比那以前更严重……你忘了你母亲是怎么没了的吗?！！”
    言诸说完眼眶都红了，老夫人……他的夫人……老仁安伯嫡妹，一直都是靖疆侯府每个人的痛处。言策祁闻言只觉心里猛地坍塌了一块儿，言清枫也是微微阖目，然后声音喑哑：
    “祖父，妹妹如今到了婚嫁的年纪，她若随陛下回到京都，我们鞭长莫及，她……”言清枫微微一顿，又道：“而且陛下不知为何，对妹妹的的事情格外在意……之前妹妹被阿勒铣砍伤，他便不顾自身安危飞身下了城墙……后来又痛快赠药……而且多次向我们询问妹妹的伤势……”
    “孙儿记得陛下从未来过瘔城，而妹妹也未离开过瘔城……所以不大有可能是认识……况且妹妹凡事都告知于我们，与陛下相识那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告诉我们……”言清枫说完也是费解，言策祁表情晦暗不明，而言诸沉默了！
    良久，言诸清了清嗓子，不过声音依旧有点哑，“清潼得回京……她的寒疾不能再拖，北狄这边马上就要送降书了，朝中……不出半月就会有大臣上奏收回靖疆侯府的兵权……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也要回京了……既然陛下对潼潼的寒疾如此关心，这次不妨就让潼潼随圣驾一并回去……”
    “父亲这……”言策祁原以为言清枫说了之后言诸会改了话头，可没想到他对言清潼回京一事坚定不移。
    “自徐王叛乱以后，朝内众臣几次上奏削藩，几个异姓王降爵如今只剩郡王爵位，不出数十年，整个大晋的王爷，国公最终只剩封邑而无实权……”
    “靖疆侯府虽然只领侯爵，但是你是一品军侯，与王爷爵齐品，再加上瘔城大营的言家军名存二十万……就算陛下是个明君，大度的，那朝中众臣也放不过靖疆侯府……”
    “回京是必然，潼潼的寒疾也拖不得了，既然早晚都要回……那还不如让潼潼随圣驾一起回去，至少一路上安全……”
    言诸说完，言策祁和言清枫俱是不说话，他无奈只得又道：
    “你们是担心陛下拿潼潼随便许了亲事?”
    “祖父，潼潼早就到了婚嫁的年纪，这些年之所以无人提也不过是念着北狄未安，而潼潼又恰恰在领兵一面颇有能力……朝中那些所谓清流自然也不会开口……”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北狄一送上降书，边境就安定了……不论潼潼性情样貌如何，总有那么一些人会借此攀附靖疆侯府……而陛下借机将潼潼许入己方阵营，也可因此牵制靖疆侯府……”
    “别的不管……就说潼潼被随意婚嫁，这样她该如何心中难平……”
    在旁人看来，言清潼不似一般大家闺秀，世族贵女，既不会琴棋书画，女工女红也不会……娶回去只做“装饰”而已！但是言清枫决不能允许他的亲妹妹遭此不幸！
    “潼潼身体已经这样了，京中会有人敢提亲吗?被困在府里是一回事，但是倘若潼潼在其家出现任何问题……只当我们靖疆侯府是好欺负的吗?”言诸和言策祁他们不一样，他幼时在京中跑惯了，对一些世族大家的阴私也知道一二。
    京都是个名利至上的地方，尤其世家大族，对于名誉看得比其他都要重，言清潼身为先帝亲封怀安郡主，而且自己身上也带着军功，一般人家不会敢为了攀附靖疆侯府而上门提亲。
    再者言清潼在京都的风评不怎么好听，大多数人人云亦云，只道靖疆侯府的郡主不爱红装爱武装，而且长着一张凶煞的脸。当将军打仗便罢了，一旦当做结亲对象，大多数人都会望而却步……
    言诸既然这么说了，言策祁与言清枫想了许久还是点头应了。他们顾忌皇帝会乱点鸳鸯谱，丝毫不会觉得皇帝会看上言清潼，所以对于其他问题他们一概略过去了！
    皇帝自即位一直不肯选秀封后，不仅旁人觉得皇帝心中有人，就连言诸言策祁几人也觉得皇帝要么有“难言之隐”，要么就是心里藏了人，不好说出来而已！毕竟太后在旁边替薛定诏相看了不少，京中贵女何其多，再怎么轮也不可能轮到靖疆侯府的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