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携恩

    冯祥也不敢多问，扯了一块儿干净的帕子给薛定诏擦头发。屋里的烛火影影绰绰，映得薛定诏的脸都温和了不少。
    冯祥一下一下擦着发，思绪慢慢飘远……
    那是他进宫第五年的时候，因为性子灵敏，干活儿又踏实，被宫里的主事看上，直接任他为尚宝监的掌印监主管。不是多高的职位，但是其中油水多，偶尔某宫娘娘手里有金银器物要倒卖，他们还能从中间抽一点蝇头小利。
    他那时才不过堪堪十六七岁，尚宝监里比他年岁大的，经验足的多了去了，一见一个年轻面孔站在了他们前边，这一下就犯了众怒。
    嫉妒他的甚众，一开始只是平常的欺辱比如给他的被褥浇上水，给他的饭菜里丢虫子，或是上边娘娘们有吩咐了不告诉他……总之，日日倒霉不断，冯祥忍了许久最终没忍住到尚宝监大太监那儿告了他们一状。
    岂料他被人欺辱的事情轻轻揭过，尚宝监的总管太监不仅不罚那些人，反而将他一通责骂。他心中愤慨却也无法，但是没想到的是就因为告状这一事他惹得那些人越发看他不顺眼，原本还是小打小闹的欺辱，可到最后他们陷害他砸了皇帝的宝玺。
    皇帝大怒要杖杀他，旁边贤妃正巧在，她心地甚好，见他年纪甚小又瞧起来是个老实的，索性多了一句嘴，在皇帝那儿求了情，饶过他一命。
    冯祥就这样逃过一劫，回到尚宝监的他不再隐忍，将那些欺辱陷害他的纷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并且一步一步爬上更高的地方！
    贤妃在宫里的位置有点尴尬，若说皇帝宠爱她，但是一年里去她那儿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若是说不受宠爱呢，皇帝每每赏赐她不少金银器物，番邦进贡的珍奇异宝他也能惦记着给贤妃几件。
    旁的宫里的娘娘殚精竭虑，挖空心思想独得皇帝恩宠，但是贤妃却不是，她多半时间在宫里研究吃食或者女工，给六皇子做些奇巧玩意儿。
    而六皇子也是，除却日讲和经筵，他一般都在长定殿里玩儿，也不去各个宫乱跑，就是御花园都极少去，母子俩人与整个皇宫格格不入，但是那几年也甚少受到其他宫娘娘的陷害。
    也就是冯祥，他一直念着贤妃的恩情，努力攀着往上爬，一路上从尚宝监的一个小管事爬到内官监，成了人人钦羡的左少监，他开始有了更大的权力，他开始暗中保护贤妃薛定诏母子二人，替他们挡去不少无妄之灾。
    被贤妃知道后，她征得冯祥同意，索性将他从内官监调到长定殿，陪着薛定诏，俩人分明一主一仆，但是却相伴着度过几年安平日子……
    直到后来先帝驾崩，薛定诏……即位，冯祥因为暗中帮助薛定诏而被冠上违逆罪名，送入大牢险些被活活打死，薛定诏知道后将他从牢里提出来，任为总管太监。
    冯祥一跃成为新帝身边的红人旁人只道他好命，从龙之功不好把握，他偏偏就运气好……但是无人知道在薛定诏争位那些日子，冯祥受了多少罪，他被生生拔去指甲……薛定诏将他从牢里提出来的时候，他双手血肉模糊，身上鞭伤交错……时至今日，他依然满身鞭痕，一辈子都抹不掉……
    ……
    “干了！”薛定诏实在没耐心再让冯祥擦拭下去了，他提醒道，一开口就将冯祥的思绪扯断，不过倒也没发现冯祥走神了！
    冯祥手指一顿，将半潮的帕子取走，然后又伸手轻轻顺了顺薛定诏的头发：“主子爷，晾一会儿再睡，要不然惹得头痛，您又该服药了！”
    “滚……”薛定诏淡淡吐出一个字，冯祥也不在意，他拿着帕子，将薛定诏换下的衣服拿走，然后叫人把水抬走，又瞧瞧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眼看着薛定诏要发火了，冯祥才磨磨蹭蹭的离开。
    “啰嗦！”薛定诏犹自感叹，明明才二十四岁的人，也不知是在宫里待惯了还是怎么的，现在啰啰嗦嗦与后宫里的老公公一个模样。
    ……
    陇枋厅。
    言诸坐在上位。言策祁坐在另一旁，言清枫则坐在下首。
    “父亲！”言策祁不知道老侯爷是要做什么，薛定诏离开后他便将他父子二人留下，也不知怎么了，脸色一直沉着。
    言诸不说话，言清枫担心的唤了一句：“祖父?”
    “叫你父子二人过来的确有点事……”老侯爷顿了一下继续道：“和潼潼有关！”
    “父亲您说便是！”言策祁心里觉得不妙，但是看着老爷子一副纠结神色，他也不好不开口。
    “是啊，祖父……您说就是，我与父亲听着……”言清枫与言诸关系亲近，只觉老爷子心里藏着事，似乎有些不大好说，他鼓励的让老爷子开口。
    言诸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开口：“潼潼的寒疾不大好了是吗？”
    “……不是，这次是因为受伤才……”
    “闭嘴！你当我老头子脑子已经不清楚了吗?你们个个哭丧着脸，陛下还几次开口想带潼潼回京……若非潼潼的寒疾严重了，怎会这样的反应?”
    言诸打断言策祁的话，他一辈子前十几年庸庸碌碌，但是后来来了瘔城，开始慢慢变化，大半辈子的时间足够他通晓一些人事道理了，言策祁虽厉害，但是在长辈面前还是不大会撒谎！
    “到底如何了?”言诸忧心了大半日，因为薛定诏在，他也没时间问，心里对言清潼的担心几乎浮于脸面了！
    言策祁想说轻松一些宽宽老侯爷的心，但是念及老侯爷的性子，他还是老老实实道：“不算好……这次的寒疾发作得快，而且来势汹汹，清潼……得受些罪了！”
    “……”言诸一时无言，他靠在椅子背上，神色戚戚：“为什么偏偏是丫头……我老头子没几年活头了，怎么不是我呢？！”
    “父亲！”
    “祖父！”
    言策祁言清枫二人心中悲怮，他们也这样想过，何尝不想替言清潼受这些折磨，但是偏偏就是她，偏偏就是她……逃不过，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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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日讲是学习平常的知识，经筵是为皇帝讲授经传史鉴特设的讲席；日讲为经常性的学习，经筵为不定期的讲座。皇帝年幼时日讲尤受重视。张居正做过隆庆帝潜邸时的师傅，这一经历是他能在隆庆朝入阁的重要因素，因此他义无返顾地承担起小皇帝学习的事务。这一年六月，张居正上书为万历帝初步排定了上朝与日讲的日程表：每月逢三、六、九日上朝，其余的日子做日讲。这就是说，每10天里有3天上朝，其余7天日讲。这种安排充分考虑到万历帝年龄幼小需要学习的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