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千金

    北狄越发逼近瘔城青黑色的城门，大晋兵挥舞大刀，一起一落越来越慢，北狄前锋愈战愈勇，几乎杀红了眼。
    阿勒铣大喜：“上冲撞车……破开城门……”鱼鳞阵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密，后方则分出数十人推出一架有木顶，蒙着兽皮的巨型木柱。
    言策祁见此挥手传令：“令丁赟，张齐带将士们分散开来，离开城门处……城内升起千斤闸……”
    薛定诏一开始还能明白一点，但是听到“千斤闸”时剑眉微微一皱。
    “千斤闸不是失传了吗?做千斤闸的工匠也被先皇……”薛定诏看向言策祁，眼中没有责难，只是觉得对这个指挥若定的言侯越来越看不懂了！
    “陛下，臣大胆先求一份恩典！”言策祁单膝跪地。
    “你说。”薛定诏没有立刻答应。
    “是微臣……陛下，微臣翻了不少禁书，从里面学得机巧，偷偷做出千斤闸……请陛下降罪！”
    没等言策祁开口，一旁的言清枫单膝跪地，膝盖撞在砖石地上发出沉沉的兵甲相撞声。
    言策祁厉喝：“谨明！”
    “父亲，是儿子翻了禁书，也是儿子做的千斤闸……你那时忙着抵御北狄，哪有时间研究那个，而且别忘了儿子的师傅是谁……”
    言清枫眉目淡淡，明明一身甲胄，可君子端方，哪怕跪着也还是一身文人如磋如磨的风骨！
    言策祁闻此就像是泄了气，也不说话了！
    薛定诏沉默一息，似是无意，嘴唇微微一动，吐出一串话，可是跪着的父子俩却吓出一身冷汗。
    “千斤闸……是怀安郡主做的，对吗？！”薛定诏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言清枫辩解：“陛下，的确是臣……臣妹文采方面实在是一般得很，别说做千斤闸这么复杂的东西了，她连图纸都看不懂……”
    言清枫打算一力顶下，薛定诏很聪明，他一下子就猜出是言清潼，但是制造千斤闸往小点说是违逆君上，往大点说堪为谋逆之嫌。言策祁和言清枫争着往自己身上揽罪，也是怕薛定诏震怒惩治她。
    但是薛定诏听言清枫说完，微微一顿，他目光转到城下，“北狄近些年本就有异动，只是朝中各部大臣装作不知，再加上公主众多，那一群人都只觉北狄乱起和亲就可……”
    “哪一次战争是突起的呢！这一战犹是如此……阿勒铣谋夺大晋，不是一日两日，但是知晓这点的只有靖疆侯府……”
    “其实也不然，谁人看不懂这形势……啧，都是一群老奸巨猾的，你靖疆侯府驻守边陲几十年……眼里有百姓，所以拼着死伤无数也要保瘔城不破……如今怀安郡主制造千斤闸……朕能治她的罪吗?”
    薛定诏无奈一笑，不说言清潼造千斤闸守城有功，就说她是当年那个小丫头，救过他一命……但凭此，他也不可能会治她的罪。
    只是这些事都没必要告知靖疆侯父子了，薛定诏扶靖疆侯起身，言清枫还跪着，薛定诏看他脊背挺直，君子风流，气质斐然，对这个“恩人”的哥哥也难得耐心扶了一把。
    “不过，千斤闸的事情不宜让太多人知道……罢了，战后将知道的人都打发了吧！”
    薛定诏说完，不等言策祁开口又道：“此事就这样了了，眼下北狄蛮夷未败，先顾这个……”
    “是……”言策祁与言清潼心稍定，只要不追究言清潼，他们便能卸下一口气了。
    ……
    三十年前的瘔城城墙并不如现在的那样坚固，一开始是泥土掺沙石的土城墙。但是后来言诸从乡间一村人家学来一个土法子：把糯米汁、白粉土、沙子和熟石灰掺和在一起夯筑而成，虽为土城，但具有石头一样坚硬的质地和抗毁力。
    后来小小年纪的言策祁又在京都一家老书坊里看到这个土法子，其中记载：东晋十六国时，夏国赫连勃勃大单于修建的统万城，便是采用这个所谓“蒸土筑城”法。
    传说负责施工的大将军要求非常严格，他命人以铁锥检验，凡锥入一寸者，便立刻将工匠杀死，填尸于墙内。在这种蛮狠的高压政策下，历时六年修建而成的统万城，建筑质量奇好，“其坚可以砺刀斧”。
    言诸两次得知此法，越觉得可行，所以索性向先皇请旨费了三年时间才修好瘔城。
    修建后的瘔城比之旧城堪为巨变。从军事防御的角度看，瘔城的构筑，可谓布局精妙，机关重重。在高大的城墙顶部，筑于外侧的有连续凹凸的齿形矮墙，称作垛墙，上有垛口，可射箭和瞭望，下部有通风孔，用来保护墙体。内侧矮墙称为女墙，又叫“睥睨”，比垛口略低，起护栏作用，防止士兵往来行走时跌下。
    此外，城墙每座城门的正中央都建有城楼，战时主将坐镇指挥，而此时言策祁便是与薛定诏一并站在这个最高的地方。
    而在高大的墙体外侧，每隔一定距离，还会有凸出于墙体外侧的一段，就是马面，又称敌台，与城墙互为作用，消除城下死角，自上而下从三面攻击敌人。
    瘔城如此修建以后，其坚硬程度不容小觑，薛定诏也是在城墙上走过不少次才看出一点门道。
    ……
    北狄兵抬着冲撞车到城门处，鱼鳞阵亦在其后护佑。阿勒铣一声令下，冲撞木狠狠撞上城门。
    “嘭……”一声巨响像是震在每个人的心头，北狄兵因此劲头更足，一下接一下撞得城门慢慢开始晃动。
    “继续！”阿勒铣眼睛泛红，里面布满了红血丝，他手里的刀柄被攥得微微颤抖。
    北狄兵闻声更加抖擞，城门渐渐开启一条不宽的缝隙，所有人都觉得胜利在望。
    就在这时，北狄后方传来一阵骚乱，阿勒铣打马回头，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哪里来的大晋兵?
    后边怎么会有大晋兵?
    明显与之前的防守将士不同，突袭的这不足百人干脆利落，一刀下去就是一颗人头。鲜血迸溅，每个人都如同阿修罗一般，只要前面还有有一个人，他们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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