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胶着

    “砲石有限，弩箭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观其情况，不出半刻钟他们就该组织第二次攻打了！”薛定诏在打仗方面其实并没有多少心得，反而是言策祁，他在瘔城待了差不多二十年，对北狄的打法几乎了如指掌。
    “云梯?”薛定诏反问。
    言策祁有点惊讶，他一直以为薛定诏就是待在深宫里的皇子，对于打仗什么的都是门外汉，一般而言，能征善战的都是在千百场战斗中锤炼出来的，薛定诏明显就是没领兵打仗过。
    先皇在时，因为天性多疑，皇子里但凡有自荐平乱出征之类的，他一贯认为是皇子野心大了，想要他屁股底下的位置了！所以随着各位皇子的长大，出宫建府的下一步都是由朝内各自拥立者委婉的向皇帝传达出“皇子长大了，该领些事务磨练了”的意思。
    “是云梯……但是近些年北狄在这方面有了很大的改进……”言策祁说完微微一顿，又道：
    “常见的云梯一般由车轮、梯身、钩三部分组成。梯顶带有的钩可以钩在城墙上，梯身底下一般装有车轮，可以移动……但是如今比十年前又有了很大的改进，北狄蛮夷模仿我大晋，他们抓了不少大晋的能工巧匠……云梯底架用木作床，下面设有六轮，梯身以一定角度固定在底盘之上，并在主梯之外增设了一具可以活动的副梯，顶端装有一对辘轳，攻城时，云梯可以沿城墙自由移动，不再需要人抬肩扛。”
    言策祁说着，城下的第一轮攻势正巧结束，眼看着对方后面又出现一队人马，他们娴熟的将十来个庞然大物推出来。
    “瘔城有位老先生姓甄，他精于此道，现在最新的云梯就是他发明的……为了保障推梯人的安全，甄先生的云梯又吸取了以往云梯的改进经验，将云梯底部设计为四面有屏蔽的车型，用生牛皮加固外面，士兵在棚内推车接近敌城墙时，可以有效抵御城墙上面守军的弓箭、飞石。”
    言策祁说到此长叹一口气，“徐王叛乱中，我们就是利用这种云梯攻破昌明府府城的……那时候甄先生还研制出一种巢车……”
    “它是一种专门用来观察守军情况的瞭望车。车底部装有轮子可以推动，车时用木头竖起两根长柱，柱子顶端设一辘轳轴，用绳索系一小板屋于辘轳上。板屋高约十二尺，四面开有十二个瞭望孔，外面蒙有生牛皮，以防守军飞石破坏。屋内可容纳两人，通过辘轳车升高数丈，攻城时可以随时观察城内守军的情况。”
    “可是如今都被北狄学走了，反而用它们来攻打我大晋……”
    言策祁对北狄的恨来自于他们对边陲百姓的滥杀和掠夺，但不可否认的是，北狄骨子里的倔强真的让他们渐渐强大，他们敢于尝试，哪怕在大晋人眼中的“剽窃”在他们那儿也并不是负担。
    只要能够强大，只要能够使自己生存，北狄人从来不屑于虚名浮利……
    “朕记得穆公曾经制出撞车和叉竿……不知对上北狄的云梯是否有胜算?”言策祁对兵书一知半解，但是他能举一反三，宣和年间其实出现了不少贤才，其中就有闻名天下的机巧大师穆公。
    那人姓穆但不知名字唤什么，后来传说他已经八十高龄，为表尊敬，世间皆唤他“穆公”！
    他一生做过最厉害的三个机巧就是“撞车”，“叉竿”及“夜叉擂”。
    “撞车”是一种专门用来撞击云梯的工具，在车架上系一根撞杆，杆的前端固定有铁器，当敌人的云梯靠近城墙时，推动撞杆将其撞毁或撞到。
    “叉竿”既可抵御敌人利用飞梯爬城，又可用来击杀爬城之敌的工具。当敌人飞梯靠近城墙时，利用叉竿前端的横刃抵住飞梯并将其推倒，或等敌人爬至半墙腰时，用叉竿向下顺梯用力推剁，竿前的横刃亦可击杀不少敌人。
    而“夜叉擂”又名“留客住”，这种武器是用直径一尺、长一丈多的木头为滚柱，周围密密地钉满了“逆须钉”，钉头露出木面五寸，滚木两端安设有直径两尺的轮子，再系以铁索，连接到绞车上。当敌人聚集在城下时，即投入敌群之中，然后绞动绞车，可以起到连续碾压敌人的作用。
    穆公当年做出这三样东西后本该是秘密呈于皇帝案前，奈何有小人偷了他的画稿秘密送到徐王那儿。
    后来徐王叛乱，占城自号为帝，穆公听闻自己所制守城机械被乱臣贼子运用至此，他万般愧疚之下选择上吊而亡。
    对穆公事迹，言策祁也知道，他懂薛定诏的意思，现在观城外情况，正是北狄士气更盛的时候，硬碰硬不是上上之策，为今之计只有稳稳守住瘔城才是紧要。
    “城中有撞车和叉竿，但是为数不多……另外不能单靠这些……墨麒卫听令，传本将令……西边和南边将士备檑石和滚木，北边加火油……随时准备点火……”
    言策祁飞快的下令各方备战，北狄蛮夷身材壮硕，力气又大，守城将士只能取巧力致胜。
    天边一片雾雾蒙蒙，隐约要下一场大雨似的黑沉，薛定诏站在高处，远眺底下的北狄士兵，他心中陡然生出一点旷然。
    京都的天一直都是湛蓝清透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京都的繁华让人沉迷让人适应……
    不过这种景色看得多了，好像自己与那些挑担赶路的，驾牛车送货的，赶着毛驴拉货车的并无什么分别。
    反观瘔城，小巷两边是破旧而古朴的长满青苔的临近平民院落的院墙，有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在狭长的阴影下，似乎一瞬间就将瘔城的闷热扫荡走了尽，薛定诏说不出来自己这些天来怎么样的感觉，他几次带着十六十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