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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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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牧按捺不住道:“秦绩,你……你胆敢冒充强贼劫持我几个望族子弟,要晓得,你这犯的是死罪!”
    表兄弟俩嗔愤愤乱嚷嚷,以威吓秦基业缓解自己心头愤怒与恐惧的同时,敢斗豁然开朗,一下子似乎啥都明白过来了。自打认得这个所谓的师傅以来,他从未像刚才那样仔细看过他,这么看着望着,思着忖着,他忽然从他脸上认出另一个人来。
    “不对不对,没有父亲便没有闺女,所以是我从小美人身上认出秦基业的影子来了!天大的发现?才不是,自然的发现,迟早要发现的发现罢了!”
    想到这里,有些后悔了:既然所谓的小美人有可能是秦基业的闺女,那么要是今日早些时候,万一有机会逃回长安去,也真的逃成功了,那么,就永远与小美人错过了。
    “显然,只要跟着走下去,信不信,小美人迟早重现秦基业的江湖中心!”
    其实,这个发现一旦发现,就成为敢斗心里头一直就存在的疑问了,所以不能再憋下去了,旋即,盯着秦基业,以尽量平静的语气问他道:
    “那个小美人的斗鸡擂台也是你秦基业设的局吧?而且当天我等几个见过的小美人小厮,不正是今日这几个曳落河,也就是所谓的劫匪,把我们三人从长安城平康里楠香阁劫走的强人?!”
    秦基业嘿嘿笑了,替敢斗接着说:“金斗王孙既如此肯定斗鸡擂台是我秦某人的陷阱,则你想问的自然不是这件事,而是想问……小美人究竟是谁吧?!”
    敢斗被戳中要害,慌忙掩饰,重新问问题:“她要是不是你的人,你不是她的人,她不也是一笔很可观的赎金么?!”
    秦基业道:“这个师傅就不晓得了,或许小美人当了强贼的压寨夫人,或许她家人赎她回家了吧。”
    “那她不在这个队伍中?”
    “起码师傅没看见过她,谁看见了你问谁去要得了。”
    秦基业不想再纠缠下去了,免得语多必失,便嚯地起身,两手揪着三人去他们的屋子里头,道:
    “强贼劫得你们,师傅并未设局。师傅只冒险赎了你们回来,正辛辛苦苦带去江南!赶紧睡下,明日一早还要赶大把的路!”
    宝卷嚷道:“师傅师傅,真不晓得你是哪门子师傅!”
    封牧道:“至多是个赶车师傅!”
    秦基业不耐烦了,于是踢开门,将三个太岁分别扔在三张榻子上,道:
    “凭我的本事,足以做尔等的师傅了,不信,等着瞧!好了,乖乖跟我到人杰地灵的江南,那时我亲自饲养好多鸡宝宝,让你们斗个热火朝天!”
    关了门,在窗户外道:“若再闹,骨针伺候!”
    三个太岁顿时不声不吭,倒在榻上等他离去,再从长计议。
    秦基业吩咐超影、逾辉前门后窗都守着,便回去了。
    没走多少路,他就碰见翻雨,正在院落边的大槐树下徘徊。秦基业走近道:
    “夜如此深了,你怎地还不去睡?”
    翻雨抱怨说:“太岁们开释了,我跟绝地大哥说好我五人轮流守夜的,可几个哥哥偏不让我加入,把我当外人!”
    秦基业宽慰道:“你是女儿,又是小妹,哥哥们自然心疼。”
    “难怪你也心疼,我说了也不帮我去说服绝地大哥……”翻雨羞涩说道。
    秦基业呵呵一笑,不置可否,侧身看天上。翻雨心下欢喜,但脸上正色说:
    “然而现在的我是翻雨,并非小妹,也并非女儿,而是凉州厮养的曳落河之一,堪称大哥的左膀右臂之一,今日当我守夜,我便不会懈怠,若实在困,我可以在这树下躺一会儿,不碍事的。”
    秦基业不解了,看着她问:“等等,等等,你是说你守着我?!”
    翻雨点头,毫不犹豫,还用手叉腰。
    “你看我像宝卷或者封牧或者敢斗,觉得我需要有人守在外头方才安全?”
    “不是的秦大哥,”翻雨故意用大大咧咧的口气说小小细细的心思,“俺是说,今夜我不守王孙的夜,起码可以假装守在这大槐树下,尽量学会方才秦大哥在三王孙跟前展露的本事:表面睡着,其实心在看,脑在观,啥都看得一清二楚,不怪刀来了夺刀……”
    秦基业啥都明白了,于是哼了一声“胡闹”,进去自己屋子去了。翻雨表面上无所谓,真坐在大槐树下头,装得秦基业方才对付三王孙的样子假寐,还说:
    “对了,方才我一直偷偷看着大哥如何对付那三个不自量力的小子,手中紧拽着着刀子,心想大哥有事便有我,大哥没事……我就学着大哥的本事一点,这不来学了?可你关着门是何意思?”
    夜甚深了,烛火摇曳依旧,秦基业小心翼翼、哈欠连天合上《皇舆图》,又在心中盘点一番须得“警醒”的事儿,总觉得有啥事放心不下。才准备洗漱歇息,看着铜盆中自己那张给岁月和操劳揉碎的脸孔,忽地又想道:
    “不好不好!三个王孙若再像今天晚间那么抱成一块铁疙瘩,后几日不知还要闹啥事!看来得想一个法子予以拆散了!”
    他坐思半个思忖,没想到啥好法子,正恰天空隆隆作响,下了点小雨。他开门,是:“好了,下雨了,回去吧。”翻雨不作声,仍在训练“警醒”能力。秦基业要过去把她弄进来避雨,却觉得不好。正好雨也收了,只好回屋,却发现屋子一角有些渗漏,于是他一个激灵,便有了对付三王孙的法子。他刚要出去预先作出布置,又看见翻雨还在大槐树下头直挺挺假寐守着自己,顿时有些慌乱起来。
    秦基业晓得,若是这么出去,正在以假寐训练警醒能力的翻雨一定会“醒来”迎接自己,跟自己说话,而这,在如此深的夜,于对一行人负主要责任的他来说,是不妥的。所以想翻窗出去,在村里找找是否能派上拆散三王孙妙用的烂屋。他开了窗,一点没有动静就从后头走了。
    前头的翻雨没醒来截住他跟他说话什么的,可巡夜的绝地从斜刺里走来,闷闷说:
    “兄长何苦跳窗避我小妹,她也就是喜爱你,变着法子要你收了她罢了。”
    秦基业顿时窘迫不已,不禁有些恼绝地,说:“兄弟,有些东西能不看就不看嘛。”
    “非是俺要看你,听说小妹在你外头的石头上睡着了,又下了小雨,俺总得给她盖点东西,不承想……”
    “多半假寐……”秦基业说。
    绝地说:“就算是假寐,我也是她真大哥,不像兄长,说起来,于我小妹来说,到底隔了一层,难怪小妹不信邪,要捅破这一层隔膜,与兄长……兄长何苦一个人生活至今,小妹人不好,貌不美,处处牵累兄长?”
    “或许,”秦基业说,“现在不是时候。此去路上凶多吉少,或许,我不该误她终身……好了好了,怎么说起这事来,我还有要事做呢。你接着巡夜!”匆匆走了。
    绝地愣了半晌,回到秦基业屋外,抱起盖着小褥子的翻雨就走。身上多少有些湿漉漉的翻雨以为是秦基业,心里笑得暖暖的,但绝地的喘息叫她晓得这是亲大哥,不是秦基业,于是挣扎下来,仍要回去守着秦基业。
    “好了,他走了,办要事去了。”
    翻雨难过说:“那方才盖褥子与我的也是大哥,不是他。”
    “你别费劲了,这路上不可能,他说了。”
    主事的村老告诉秦基业,村里真还有那样的半漏雨屋子。秦基业大喜,叫来除却绝地、翻雨以外的曳落河,把三张村民家的多余榻子弄进去,然后铺上备用的床具。其余人都散去做应该做的事了,秦基业留在原地,观察天象,认定今晚后半夜会有更大的雨到来。
    他径直去到敢斗、宝卷和封牧三人屋子,推门便说:
    “好了,都醒醒了!方才下雨了,师傅总不能叫主人家的孩子睡漏雨的屋子吧。起来起来,你们换一间屋子。大不碍,师傅另安排了一间,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三太岁早已一人一榻睡得死死的,现在给弄醒换个屋子,便半睡半醒,嘟嘟囔囔,跟着秦基业去了。
    新屋并不大,看不出漏风煞气。三人困得厉害,便要去榻上躺下,却被秦基业横腰拦住,指着西端那只稍稍铺了一层棉絮的榻道:
    “那张归敢斗。”
    随后推宝卷上东端的榻:“你块头大,这张要稍大一些。”
    宝卷见榻上有一层麦秸铺的褥子,比敢斗的要厚些,心想得了便宜,便扑了上去睡下。封牧早打量好了,自顾自爬上中央一张看着最舒适,还摆放着绣花被衾的榻上抱被横下。秦基业道:
    “你三人记住了:榻子师傅规定好了,不准你睡我的、我睡你的、你睡他的。”
    三太岁胡乱应了一声,便呼呼睡着了。秦基业一笑而出,带上门,对跟着来的超影、腾雾吩咐一番。
    到了三鼓时分,不出所料,停住了一日的秋风秋雨又声势浩大来临了,且比前两日愈加厉害,外头大雨,里头小雨。三个太岁哪里知道,这间屋子是秦基业特地走访了几个父老家寻来的,看中的便是它一半漏雨,一半不漏雨。这山村破烂得很,这种屋子只会多不会少,
    宝卷、封牧先淋着雨醒来,只有敢斗还熟睡,口中喃喃说着:
    “小美人,你到底是谁,是不是和秦绩那厮一伙儿的?我待你这般好,却遭你如此戏弄……你……你等着……”
    宝卷用胖乎乎的手掌挡着雨,气愤道:
    “他倒好,不但没淋着雨,还在梦中与小美人相会哩!”
    封牧阴沉道:“夺他的榻子过来,你我一同睡,叫他也尝尝风雨中睡觉的滋味!”
    宝卷犹豫着:“榻子是秦绩指定的,叮嘱俺们不准换来换去。”
    “景况不同了,你我上头都漏雨了!”
    宝卷便与封牧一同去敢斗跟前,趁他还睡着,扛他到屋子中央的榻子上,而后占据他的榻子,挨着挤成一坨,呼呼睡去。
    此番,轮到宝卷做起美梦,一边叫唤,一边滴着哈喇子,肥手一把抱住封牧摸蹭起来,把他当作女娘了。而封牧,浑然以为是小时候给娘亲搂着睡呢。
    敢斗正在梦中追逐小美人的倩影,却见小美人猛一转身,一盆冷水兜面泼来。敢斗惊醒,美梦荡然无存。他吃惊不小,发现自己正在戚戚淋雨,早变成了落汤鸡;又见自家榻子由表兄弟俩占据了,宝卷正美滋滋地搂着封牧大腿,封牧正乐呵呵地抓着宝卷耳朵。敢斗怒了,跃下床榻,气鼓鼓推两人道:
    “你俩给我滚下来,秦基业下令不准挪动的!”
    宝卷猛然被推醒,翻过身来,看见敢斗正贴着自己的脸,一惊,一把狠狠推开他道:“不都是榻子,一样睡嘛,这般讲究啊!”
    敢斗舍弃宝卷,摇撼封牧,道:“要与尔等换回来不可!”
    封牧其实已经醒了,却装作正在噩梦中,乱蹬双脚。他暗中偷觑正在闪躲的敢斗,瞄见敢斗重新直冲而来的胸膛,看准了就是狠狠一踹。敢斗正好给挨着胸口,往后一倒,撞开了门,风雨汹汹然侵入来。封牧这才又装作才被吓醒的样子,起身赶忙问道:
    “哎哟哟,刘金斗怎么了嘛?!发生啥事了嘛?!”
    超影、腾雾披着油衣赶来。腾雾抓起敢斗道:
    “伤着没!”
    敢斗委屈得哭了:“师傅说好不准换榻子的,他二人趁我睡着,扛我到漏雨的榻子上哩!”
    宝卷、封牧先后道:
    “凭什么敢斗睡不漏雨的,我俩倒要睡在大风大雨之中!”
    秦基业是他爹的袍泽,向来偏袒他呢!”
    腾雾道:“不叫偏袒,叫应该:小人听说这南下之旅敢斗的爹出了大多盘缠,敢斗该当睡不漏雨的榻子。”
    不由分说,一个胳膊挪宝卷,一个胳膊移封牧,双双往老榻子上扔了,便关门出去。
    这下屋子里头如同堆满爆竹的库房,碰着火便炸开了。宝卷、封牧挨着站在巴掌大小的不漏雨地面上,咬牙切齿对敢斗道:
    “盘缠我两家出得一般多,凭什么说你爹出了大部分,叫我两个睡在风雨之中!”
    敢斗也怒发冲冠:“我这才晓得你两家的爹盘剥我爹的钱财!我睡这个好榻子天经地义!”便仰面睡下,夸张打起呼噜来。
    封牧勃然大怒,扑上敢斗的身子,又是咬又是抓,疯了一般:“刘金斗,你爹刘韬光什么货色,你竟敢与尚食总监之子争长论短!同你睡一个屋里就够抬举你这厮了!”
    敢斗拼命反抗,无奈宝卷也上来压着他拳□□加。敢斗吃了大亏,被揍得光能哼唧,说不出话了。
    外面的超影、腾雾有意拖延一会儿,听得情况危急,方才破门而入,分开混战成一团的三人。腾雾二话不说,飕地扛起敢斗道:
    “莫与他二人争了,大哥移你去师傅屋子睡!”
    敢斗生性倔强,在腾雾身上使劲挣扎着要下来,狂呼道:
    “我的便是我的,我哪儿都不去!”
    无奈敌不过腾雾的神力,被腾空弄到屋外。敢斗因为新伤旧创浇着大雨,顿时痛得哇哇喊叫。
    腾雾扛敢斗抵达秦基业屋子,装模作样,将纷经过一五一十说出来。秦基业撂下正在装模作样研究着的《皇舆图》,故作愤怒道:
    “早说定不准调换榻子的,他二人为何如此霸道!”
    敢斗身上都是血,一个劲说:“我与他俩不共戴天!我与他俩不共戴天!”
    秦基业很满意就此拆散了三人,从挂着的囊橐里取出金创药,按去敢斗伤处的血水,替他敷上,道:“他二人仗着是大臣子弟,欺负你商人之子哩。”
    敢斗登时痛心疾首,伤心得直用拳击土墙了,吼道:“我那亲爹,你的是金钱,为何作不得朝廷里头的命官,叫我如此受人欺凌啊!”
    秦基业见他如此绝望,心里不免有些愧疚了,连忙一把抱住道:“切莫如此动怒!你手上本来就伤着了,不能再伤上添创了!”
    敢斗动弹不得,呜咽了许久,渐渐睡过去了。秦基业把他搁在自家榻上,凝神看着,心想道:“小东西,没奈何:为要顺利抵达江南,师傅只得出此狠心肠的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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