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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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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幡绰告诉秦基业,他来,圣人只让模仿圣人声音,起到震慑安禄山的目的而已。但作为深受天子恩宠的伶人,他却想主动侦察安禄山的动向,于是在看见李猪儿醉酒不能与会后,冒死装扮他而来,可惜给何千年怀疑了,不然有可能听见安禄山的军事机密,从而为圣人赢得防备安禄山起兵的时间。
    就这样,秦基业弄清了他的战马驹的下落,同时也验证白衣老叟的谶诗应在安禄山起兵于古燕国这件事上头。在悄然送别黄幡绰的时候,黄幡绰告诉他,看来安禄山真要反,不然朝中那位举足轻重的大臣就不会有意将一个儿子交付他带去昆山老家住几年。秦基业听说这个,想到一个不辜负白衣老翁好意的计策:
    趁着眼下安禄山尚未来得及反叛,尽快说服一到两位大臣同意将嫡子由自己护送去江南避祸,以保存家族血脉。
    他对绝地四兄弟保证,这是上好的买卖,从前,他们作“马贩”,而今,要作“人贩”,虽有一字之差,却万变不离其宗:图的是钱,要的是利。
    秦基业清楚自己不能劝说三品以上的大臣,那种大臣的子嗣是整个帝都官宦人家女眷关注的焦点,不能莫名其妙失却踪影,免得引起天子和大臣的警觉。最佳人应是五品上下的官员之子,父系或母系最好还有江南背景,那样,子嗣不远万里去江南,可以合理描述为省亲。他贩马不限地界,也曾在江南混迹,偶尔认得做得一手好菜的封雨亭,后来听说他仅仅靠着几个独创的招牌菜就成为皇帝的尚食总监。恰好,他了解封大人生平最怕战乱;也难怪,他的特长是献给和平年代的。估摸好了可行性之后,他便登门造访封府。封大人听他说了局势,将信将疑,临了,拒绝了他,却私下寻问连襟谢大人有关安禄山的反迹。谢大人官要大点,轻易列举出安禄山要反的种种迹象,不仅要封大人立刻同意秦基业的条件,还表示一并将长子宝卷托秦基业带去。就这样,近一个月来,秦基业一直在操持护送宝卷、封牧去江南一事。
    如今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专等宝卷、封牧同意尽快上路了;或者说,专等有法子主动弄二位不肯动身的王孙动身了。
    秦基业甚为感念当年刘韬光的救命之恩,自然没忘却他的再三嘱托。翌日一早,他便跑到封府面见谢封二位大人,早早要得结果。二位大人其实早就取得一致,却在秦基业面前一正一反说叨起来。
    谢大人表示甚为鄙薄刘韬光盘剥黎民的商贾身份,却又说添加敢斗去江南未必是坏事。封大人老调重弹,坚决反对添加敢斗,为怕人多密泄。几个回合下来,谢大人最终站到连襟一边:
    “要真给发觉,天子必定雷霆震怒说:‘李唐江山素来坚如磐石,可偏有几个朝廷命官听从一介白丁的悲观论调,认定国家危如累卵,背地里转移走传种接代的子嗣!好吧,既如此,朕就成全那几个命官的命,一并灭了他们的门!’可见将秘密限制在我们两家之内,是多么重要!”
    秦基业在江湖浸淫久了,晓得他俩要的是什么,便滔滔不绝堆砌添加敢斗的种种好处,最后又归纳到这句话:
    “至少姓刘的有的是钱财,盘缠嘛,他家多出些就是了。”
    二位大人假装经他一点拨便豁然开朗的嘴脸,退了一万步,饶有兴趣打听起敢斗的年龄与品行来。秦基业细说一番敢斗的品行,概括道:
    “小家伙很是机灵,妙想一个接一个,路上若是遇见麻烦,差他去办准能奏效。”
    二位大人十分满意秦基业将敢斗定位于宝卷、封牧的小厮,便全然首肯了。
    其实关于敢斗的身份,秦基业以为真上了路自然要加以调整,那时天高皇帝远,几家的老子更远,事情还不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他趁热打铁,要求二位大人尽快见一面刘韬光。二位同意了,希望届时一并带敢斗来见见,人老实倒也罢了,倘若发现油头滑脑,此事决然没门。秦基业知道他俩是随便说说的,钱财,成堆的钱财,还不足以弥补一个人的所有欠缺,即便敢斗油头滑脑过了头?
    作为恳求方,刘韬光携两株高过六尺的珊瑚树来到封府,开门见山,纯白的献给封大人,全红的送与谢大人。二位朝廷命官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纯色的珊瑚树,登时目瞪口呆了。幸好平时不动声色惯了,便赶紧收敛住喜悦。亲眼目睹刘韬光长得如此短小而又猥琐,他俩又呵呵笑将起来,优越感油然而生;优越感一出来,就不再视这个名噪天下的矮子商人为仇敌了,于是一边一个,借口地面尚有积水,几乎架着他往书阁里塞。
    从业以来,刘韬光还没遭见过今天这般的轻侮,可是,谁叫他只有一个儿子?为了保住惟一的儿子和暂时还不见影儿的子孙后代,他只得咬牙忍了。不过,他有他油然而生的优越感:很是看不起封府的局促寒酸,继而看不起二位大人可怜巴巴的官职。可此行毕竟是来求助于他俩的,于是这位大商人不得不收敛住鄙夷的神色,这边看,那边望,嘴里不停说着好好好。他圆滑伶俐,装孙子装得很成功,称对方一口一个大人,叫自家一口一个小人。
    秦基业跟在三人后头。他对刘韬光的承受能力有了新的认识,不禁由衷佩服,暗自沉吟:
    “其实,当个功成名就的大商人没啥不好的,若是我秦基业顺利带三个太岁抵达江南,就把挣得的报酬当本钱,从此就一门心思追逐什一之利,做成范蠡那样的陶朱公!”
    四个人坐定喝茶,彼此说了一会儿闲话,不忙切入正题。刘韬光本来就矮小,坐的又是地衣;二位大人却坐于置在地衣上的矮凳,于是高者愈高,矮者愈矮。秦基业看不过去了,索性也去地衣上坐,免得救命恩人过于尴尬。刘韬光搂了搂秦基业,心领了,面上却没表示出怨恨来。二位大人觉得戏弄够了刘韬光,忽然记起敢斗来了,责怪刘韬光没带敢斗一道来。可怜的商人说:
    “我儿来是来了,小人令他等在马车里,以便二位大人随时召见。”
    二位大人很满意刘韬光的谦卑,又装模作样责怪他一番,下令小厮去接敢斗进来。
    敢斗今日竟特别老实。究其原因,一是前些天生辰宴胡闹给秦基业吓了个半死,况且来的路上,马车又是多才多艺的秦基业亲自驾驭的,自然心有余悸;二是昨夜刘韬光着实预警他一番,说:
    “明日要去见的乃是天子的尚食总监,万万不可像在家里那样撒野使性,否则总监府上的尚方宝剑随时能砍了你的脑袋,阿爷一点救你不得!”
    敢斗机灵固然机灵,可就是不爱念书作文,更兼对官场不甚感兴趣,所以搞不清“尚食总监”跟“尚方宝剑”之间有什么内在联系,故此来了后一直缩紧着平时不怎么肯停顿下来的脖颈。
    二位大人见了敢斗,觉得他确实像秦基业说的颇为老实,却没看出有多少机灵的潜质来,放心且满意了。封大人要一个颇有些姿色的丫鬟带他去后花园随便逛荡。
    敢斗不喜欢二位大人古怪的眼神,非常乐意随封大郎的贴身侍女任意逛荡。玩是他的兴趣,更是他的特长。他跟着那丫鬟,百无聊赖踏步封府后花园,觉得太小太窄了,无甚特点,还不及自家的十分之三好。
    忽然,他又记得那十几只给秦基业无情杀掉的斗鸡,不禁悲从中来。他多长个心眼,旋即问那丫鬟道:
    “你家公子平日莫非也喜欢斗鸡走狗?”
    丫鬟道:“自然是,怎地了?”
    敢斗喜不自禁道:“那现在你家公子正在做啥事?”
    丫鬟衷心吹嘘道:“在书阁挥毫泼墨,吟诗作文,写他的《思江南赋》啊!”
    敢斗更起劲道:“那他的斗鸡狠不狠啊!”
    丫鬟连忙道:“有一只特厉害的,叫什么……对了,是个极其雄壮的名字哩:巨无霸!”
    骤然听得此名,敢斗浑身打了个寒噤儿,不禁赞叹道:
    “好名儿,好名儿!姑娘快快带我去一睹巨无霸的芳容!”
    丫鬟顿时噗嗤笑了:“哎呀呀,看来王孙胸中不曾储存下一点点墨汁嘛!哪有这等说法:一睹巨无霸的芳容!”
    敢斗浑然不觉道:“怎么,真没这种说法?”
    那丫鬟用手指戳他的脑门道:“公子好生听着:芳容是专指俺们姑娘家的花容月貌,斗鸡不都是公的?岂能用‘芳容’来形容?”
    敢斗登时红了脸,赶紧从身上掏出一枚精致的佩玉,递给她道:
    “没错,姑娘长得可美了,本公子不说你长着芳容,倒是说那斗鸡长着芳容,姑娘自然要嗔怪本公子啰。本公子将功折罪,赏你这个如何!”
    那丫鬟连忙扫了扫四周,见没人注意,抓藏了那碧绿碧绿的佩玉,又戳他的脑门道:
    “你既然机灵,我自然消气!”
    敢斗猴急道:“姑娘还不赶紧带我去观赏一眼巨无霸!”
    那丫鬟便带着他七拐八转,来到厨房边上的鸡坊,说:
    “公子抓紧观赏,奴家替你望风,千万千万别撞见我家大公子啊,他可不仅会作诗文!”
    敢斗凑着看里面,见那巨无霸长得极其雄壮,具体说,鸡冠红若霞光,鸡喙锐似铁钩,毛发根根竖起,脚爪只只坚实,一颠一摇无不透着霸王之气。他百无一能,就懂相鸡,不禁看呆了。他实在赏叹,便伸进手去,企图摸它几把。不料那巨无霸怒了,一连啄了他好几下。他的手都给啄出血来了,却并不恼,索性趴在砖地上学母鸡打鸣,咯咯咯,咯咯咯,动作与鸣声无不惟妙惟肖。
    门首望风的丫鬟吃吃直笑,身子笑歪了,骨头也笑没了,说:
    “今日得见公子这副恶模样,奴家这才体会得我家公子时常吟诵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其实是淫诗秽歌呢。”
    敢斗并不搭理她,依旧趴着打鸣,咯咯咯,咯咯咯……
    那巨无霸长年累月养精蓄锐,以便有朝一日战无不胜。它一直没异性作伴,故而对母鸡的渴望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当下看着敢斗的姿势,听着敢斗的鸣叫,竟认他为异性同类了,长长的毛发猛然耸立起来,已然春情荡漾。敢斗偷觑到它中计上钩,便央求掩嘴直笑的丫鬟道:
    “反正你家大公子正在用功,且让我抱出来好生摸摸,又不碍事!”
    丫鬟收了他绝好的贿赂,又觉得他煞是有趣,小声道:“摸了赶紧放回去可好!”
    敢斗忙不迭打开门,一把抱出那巨无霸,又是摸又是亲,神态大变,简直成了一个正在钟情的少年郎。
    这下,那丫鬟收住笑,露出怒,道:“蹊跷:王孙是男儿,反倒对奴家无动于衷……”
    敢斗忙里偷闲瞥她一眼,随意哄道:“这个容易!俺一会儿也摸你,也亲你,姑娘千万耐心等俺一阵子。”
    丫鬟绯红了小脸蛋,掩嘴笑道:“没正没经的东西,去你的!不过王孙还没打听奴家的芳名哩!”
    敢斗搂着巨无霸,眼睛贼溜溜打量鸡坊外的高墙:“倒要请教!”
    丫鬟羞羞答答,垂头扯着衣裾道:“奴家现年一十五岁,人家都管奴家叫……怜香。”
    敢斗胡乱应付道:“好名儿,模样也相当动人,可本公子以为今日你这身衣裳不怎么好看哩。”
    怜香一惊:“王孙你真这么觉得?!”
    敢斗想支开她,加急说:“不如换一身来,我看了觉得好看那种!”
    怜香笑了笑,匆忙去了,一径里回头道:
    “王孙莫走开,千万莫伤着巨无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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