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山村里的小学

    第二天天一亮，阿福就带着阿呆出发了，因为到北坡坪小学要走三个多小时山路。
    在路上阿福就给阿呆介绍了北坡坪小学的情况。
    这是一所建在深山里的小学，主要服务对象是周围山民的子弟，由于条件艰苦，没有人愿意进山来任教，所以只有两个老师。
    一个是五十多岁的老校长，姓龙，从二十岁起就在北坡坪做代课老师，然后转正，再后来原校长退休了，他就成为了新校长。
    龙校长是本地人，教了三十多年的书，送走了一茬又一茬的学生，很多山民都是他的学生，大家都很尊敬他。
    另外一个老师是龙校长的女儿，今年刚大学毕业，因为她妈妈姓杨，龙校长就给女儿起名叫龙杨，龙杨妈妈几年前去世了。
    龙杨在外地读师范大学，本来有机会可以留在城市里，但是龙校长年纪大了，北坡坪小学眼看就要因为没有老师来任教而关闭，周围十里八山的山民孩子也会因此而失学，龙杨不忍看到家乡的孩子们没有书读，毅然放弃大城市的生活回到北坡坪当个乡村老师。
    走了三个小时的山路，终于看到了一个山坳间有一片地势较平坦的山坡，上面有几间平房和一个小小的操场，操场上飘扬着一面国旗。
    这就是北坡坪小学了。
    今天是周末，学生们都放假回家，阿福带着阿呆到了校长家。
    龙校长高高瘦瘦的，脸上布满了和年龄不符的皱纹，估计是因为山里的生活太艰苦所致，他用戴着一副眼镜的眼睛打量着阿呆。
    “你叫阿呆？”
    “是。”
    阿呆答道。
    其实阿福早已在电话里和校长介绍过阿呆的情况，但是他还是得问一下。
    “你家住在哪里？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不记得了，阿福叔说我出了车祸，是他把我从悬崖下救回来的。”
    “唔！山里条件艰苦，我这里可不养闲人，你住我这里可得干活。”
    “干活……我不知道我能干什么啊？”
    龙校长看着阿呆那双白皙的手摇头说道：“看你的样子也不是干过粗活的人，你会些什么呢？”
    阿福连忙插话：“阿呆虽然头脑有时候不太正常，但是他正常时很聪明，我曾经看他在我院子的地上画山里的风景，可漂亮啊！”
    “还有，山里的晚上冷清，他经常唱一些好听的歌曲，我看不比电视里的明星唱得差。”
    龙校长点头：“看样子阿呆也是一个读过书的人，那就留在这里帮我教教娃儿们的音乐和美术课吧！”
    “我收下你了。”
    阿福连声向校长道谢，然后转头对阿呆说：“叔走了，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过几个月叔回来了再来看你。”
    “谢谢阿福叔。”
    阿呆充满感激，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这段日子他已经把阿福叔看作自己最亲的亲人。
    龙校长悄悄拉过阿福问：“阿福，你说这小伙子有时候不正常是什么回事呢？”
    阿福叹气道：“可能是他脑子在掉下悬崖时摔坏了，他会间歇性头痛，发作起来有时是发狂乱喊乱叫乱扔东西，有时是安安静静在床上睡一天。”
    龙校长吓了一跳。
    “那怎么成，如果他在这里发起狂来伤害了我的学生可怎么办？”
    阿福笑了笑，说：“不用担心，这小子不会突然发狂，他刚刚开始头痛的时候，会叫你用绳子绑住他，你照做就可以了，只要坚持一两个小时就会恢复正常，而且他现在不正常的时间越来越少，以前是几天发作一次，现在是半个多月才发作一次，我估计他的头痛病应该会慢慢变好了。”
    听阿福这样说龙校长方放下心来。
    送走了阿福之后，龙校长带阿呆参观北坡坪小学。
    说是小学，其实是只有两个班，东面是两间教室，一二三年级在一个教室上课，是小班，四五六年级在另外一个教室上课，是大班，小班有十五个人，大班有十一个人，龙校长负责教小班语文和数学，龙杨负责教大班，除了语文和数学外还教外语。
    南面是四间学生宿舍和厨房，这二十六个学生都住在那里，教育局出经费雇了一个附近的山民专门负责孩子们的饮食起居，龙校长和龙杨也经常要帮忙。
    西面有三间房屋，龙校长和龙杨分别住一间，剩下一间是杂物房。
    龙校长指着那间杂物房对阿呆说道：“一会收拾一下，你就住在那间房吧。”
    阿呆点头。
    三间房屋的背后还有一片菜地，那是老师和学生们一起种的，山里购物不便，这是学生们伙食里的蔬菜来源了。
    “爸，谁来了？”
    上山的道路传来了一声像黄鹂鸟般清脆的女声，龙校长听到这个声音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不一会一个倩影就来到了他们面前。
    这是一个短发圆脸的漂亮女生，看年纪和阿呆相仿，皮肤白皙柔嫩，身材修长，看气质一点不像是当地山民，分明就是一个城市里的大家闺秀。
    龙杨背着一个背篓，里面装着一些日用品和肉类果蔬，甚至还有些零食。
    山里的路难走，有些路段需要双手攀爬，所以山民们都是用背篓装东西上下山。
    “这是我女儿龙杨。”
    龙校长介绍道。
    “龙杨姑娘你好，我叫阿呆。”
    阿呆伸出了手。
    在美女面前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名字有些不雅，有点难为情。
    “嘻嘻！好有趣的名字。”
    龙杨笑着伸出手和阿呆握在一起，她的手柔弱无骨。
    看着龙杨的笑容，阿呆竟然觉得有点熟悉，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但脑袋里却没有一点印象。
    可能是我的脑袋摔坏了，阿呆心里叹气。
    晚上龙杨用白天采购回来的食材做了一份大餐招待阿呆，说是大餐，其实也就是多加了两道荤菜而已，阿呆知道深山里出去一趟不容易，并不敢多吃。
    饭桌上，龙杨向阿呆聊了许多城里的趣事，这里好久没有外人来了，估计她也憋了很久，看到和自己年纪相仿的阿呆，不免话头多了起来。
    看得出她现在虽然在深山，但还是很怀念城里得生活，毕竟在外面生活了几年，外面的花花世界世界诱惑力还是很大的，但是龙校长长期生活在山里，对女儿的话完全没有共鸣。
    阿呆是很佩服龙杨能舍弃条件优渥的城里，不顾一切来到这深山老林教书。
    “北坡坪小学过两年就要关了，政府的扶贫政策，准备在两年内把这附近的山民们全部迁移到平原地区去，山里没有什么发展前途。”
    “到时候这里没有了学生，我也要出去了。”
    龙杨对未来充满憧憬。
    “唔！那时我也该退休了。”
    龙校长语气里充满了伤感，他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真到了要告别的时候还是有深深的不舍。
    饭后，龙校长回屋睡觉，阿呆和龙杨并肩坐在学校边的大石头上，头顶是漫天星光，远处是峰峦叠嶂的群山，脚下是连绵不绝的树海，山风吹来，这一切竟然有些如梦如幻。
    “阿呆，你真想不起你的名字了吗？”
    “嗯！”
    “其实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这附近的人，你这双手，这温文尔雅的气质，肯定是从大城市里来的。”
    “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将要到哪里去。”
    阿呆怔怔说道。
    “想听我唱歌吗？”
    龙杨突然对阿呆莞尔一笑。
    她在这里实在憋了很久，这里不是目不识丁的山民就是稚嫩的小学生，好不容易有个年纪相仿的且气质出众的同龄人，她恨不得把所有心里话全都倾诉出来。
    “你唱歌一定很好听。”
    阿呆笑道。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听我唱过。”
    “师范毕业的学生都能歌善舞嘛！”
    阿呆的话把龙杨逗得喜笑颜开，她轻轻哼了起来：
    远方的人儿啊
    你现在在哪里
    今晚的梦中
    是否出现我的身影
    当春风吹响了窗前的风铃
    那是我捎给你的信息
    当春雨滴答着院里的蕉叶
    那代表着我正在想你
    龙杨唱歌果然很好听，阿呆竟然听醉了，一曲唱罢他也来了兴致，问道：“你这里有没有什么乐器，我也来一曲。”
    “你会乐器？”
    龙杨很惊喜。
    “唔！我们这里条件艰苦，没什么乐器，但是我记得我爸爸以前买有一支口琴。”
    “口琴可以。”
    阿呆说道。
    龙杨立刻跑回父亲房间里找到那支老口琴交到阿呆手上。
    阿呆拿起口琴轻轻放到嘴边，悠扬绵长的琴声立刻从口琴里飘了出来，曲调如泣如诉，弥漫了整个操场。
    龙杨听着听着，眼角流下了眼泪。
    一曲吹完，阿呆也发现了龙杨眼角的眼泪，他问道：“你听出来什么了？”
    “我听出来了无限的哀伤和思念，就如同两个恋人生离死别，你这曲子太伤感了，似乎里面有很多故事，把我感动了。”
    龙杨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曾经有过刻骨铭心的恋爱？曲子如此伤感。”
    “我也不知道。”
    阿呆摇头苦笑。
    “我连我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我的过去呢？这曲子是自然而然吹出来的。”
    “你呢？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龙杨闻言抬头望向远方，充满哀愁。
    “读大学的时候谈了一个，后来我决定回家乡任教时，他就提出分手了，他既不愿意两地分居，也不愿意来山里。”
    “你是一个好姑娘，他错过你是他的损失。”
    阿呆安慰她道。。
    “谢谢你。”
    龙杨眼睛闪着一些晶莹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