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家人该有的样子

    王艳花早起还以为能吃着鸭汤呢，只见盆里除了鸭内脏就是鸭爪鸭脖的，还都是生的，她牙口不好，最吃不得这些，拐杖一甩，就起势骂起来。
    “真当我快进棺材了老糊涂呢，这么大只鸭子，杀好不见影子，是被母狗叼走，还是被野狼咬去了。”
    孙瑞萍被王艳花为难的日子可不少，早日是习惯她说话阴阳怪气的，手里热乎乎的稀粥放桌子给大山和二财，又盛一碗给王艳花。
    “鸭子又轻做生意用的，不是留着吃的，你也坐下来吃早饭吧。”
    她把粥给放桌子上，又抽出双泛黄的竹筷子放下。
    王艳花连眼都不带多瞧一眼，绞着那满是纹路的唇骂个不停：“做生意，我呸，当我是那六岁娃子呢，一只鸭能做个什么生意，我就要让村里瞧瞧你们这黑心的娘俩。”
    王艳花啐口痰就往外走，冲着手肘，身子一板一板的，路过村里榕树下有人喊她：“白眼婆上你孙女那吃好的啊。”
    “可是快些去咧，不然就剩下骨头咯。”
    村里那些闲着剥黄豆荚的女人笑着起哄：“走，看热闹去。这家人上辈子定是戏子，天天做戏看哟。”
    三五个女人，紧跟着王艳花屁股后面去，王艳花踏进院子，她们就挤着脑袋在外头瞧个热闹，心里头盼不得这婆孙打起来才是有看头。
    王艳花进门，蹬脚就把躺在门边的小黑踢的哇哇直叫，小黑冲着她吼，她抓着柴杆子就要打过来，吓的小黑急忙藏吴又轻身后去。
    吴又轻正盯着水缸里的动静，第一次烤不好掌握，怕烤焦，也怕烤不熟，只能紧紧盯着，都看的有些犯困，王艳花竟然是来了。
    她蹲下身子用火钳挑动着水缸里的火炭，又伸手去摸摸小黑的头，对于那个脸都起黑的王艳花，她就是视而不见。
    王艳花啥也没瞧着，只是觉得那缸里头发出来的香气哦，勾的人肠子直咕咕叫。
    她揣在袄子兜的手往吴又轻身上指着去，张嘴就骂：“看看，看看，你们娘俩这叫什么事哈，偷偷躲这来烧着鸭吃，这么大只鸭，你们俩分着吃也不怕是烂肚子。”
    转身又冲着凑过来围观的人嚷嚷：“看看，这是个人做的事嘛，撇下我这老太婆和家里那俩小娃子，躲在这吃独食，我老了，牙口不好，能吃多少，那俩娃娃也就是一块肉就能塞住嘴，偏偏干这些丧天良的事。”
    “可不是嘛，当初吴光待她娘俩多好啊，人走茶凉啊，这么待人家老娘跟孙子，我看是心被狗吃了去。”
    “我看吴光当初若是听白眼婆的话娶个踏实的女人，指不定还不这么短命那。”
    “听说那狐狸精是要吸人阳气的。”
    吴又轻可真特么忙的要死，真的不想跟这些闲着无事的人扯皮，可眼看着她们越说越离谱，只能缓缓起身伸个懒腰。
    “鸡鸭我自己花钱买的，吃独食怎么了？当初你花200元把我卖给周家，又拿周家66块把我接回来，这些钱全部进你跟吴又东口袋就分文不出，那时候你们不也吃独食吗？整个家就靠我妈耕种那点地维持，你们出过一份力，一分钱吗？”
    吴又轻一字一句，语速极快，丝毫不给王艳花辩驳的机会：“我爸走后，那些人还上的工钱不也是被你们独吞吗？”
    村里人谁不知道吴又轻家的地都是孙瑞萍一人操持。
    无忧东跟她媳妇常年在城里，王艳花天天嚷着腰不好，从下秧苗到收割脱粒全是孙瑞萍母女俩在忙活。
    村里那些女人们却都觉得这是孙瑞萍的报应，是她之前的十几年活的太轻松的报应。
    以至于吴又轻把这些事说出来，大家伙都觉得是应当的。
    “她是奶奶，老了做不动活，那点钱怎么，还想着把她榨成人干呢？”
    “可不是嘛，你爹若是在世，那些钱肯定也都归你奶奶。”
    门外的人生怕俩人不打起来，继续在那添油加醋。
    吴又轻恍然才明白，来找她麻烦的不是王艳花，而是这些人，这些恨不得她家天天鸡飞狗跳的人，你活的越凄惨，她们越觉得自己的生活有滋味。
    吴又轻顺着她们的话，笑着道：“各位嫂子婶婶说的有理。”她走过去，搭着王艳花的肩头：“奶奶，大家伙这么热心肠关心我们，我们是不应当吵吵嚷嚷的。”
    “总之你放心，昨晚的鸡我在家里吃，以后的肉也都在家里吃，日子最坏的时候咱们是一家人，日子好起来也依然是一家人。”
    吴又轻突然煽情反倒是让王艳花无所适从，她大字不识一个，除了骂街时嘴儿厉害，说道理，讲人情她可是真不会。
    外头那几个女人还想引头让俩人吵的面红耳赤呢，却见吴又轻突然说起好话，个个都是觉得没那份意思，一个个扭头就走了。
    吴又轻等她们都散去，这才松开王艳花：“你说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随着性子？”
    她语气严肃，眸子里含着厉色，像是在教训大山：“方才那些人，你以为她们有心帮你？我怕你在她们面前摔个狗吃屎，她们想到的是你怎么没摔死，而不是扶你起来问你疼不疼。”
    王艳花不知是饿晕还是心被鬼迷糊了，竟然一句话也说不上。
    “我爸走后，你就针对我妈，针对我？有意思？把我妈折腾死了，谁给你做饭？谁耕家里那几块地，谁照顾你儿孙吃喝拉撒？”
    吴又轻看她不吭声，说明自己的话她有听进去：“你说，想要日子好起来，一家人是不是得齐心协力？我不要你出多少钱，出多少力，我就希望你少给我，给我妈找麻烦，能行吗？”
    王艳花脸颊两侧的皱纹微微抖动，像是说话，但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嘴巴又砸吧一下：“那你水缸里弄的什么？”
    “没功夫跟你解释，总之我没吃独食，就算我吃也不是你几句嚷嚷就能阻止的。”
    王艳花不回嘴，看着吴又轻烧剩的碎炭：“我捡的那些柴火，你，还，还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