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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 魔修刚开始入侵不久, 辰渊界的住民，还没准备好任何有效的应对措施。于是, 成千上万的魔修，轻易从传送阵突袭。他们毫无阻碍的长驱直入, 一夜之间，就摧毁了东大陆上，所有的宗门和国家。
    在那场魔灾中，占东大陆五分之一以上，总计过亿的人口, 当夜即惨死。幸存下来的人, 又在受魔修法术影响，于后几日陆续发生的山崩, 火灾, 洪水，以及魔修进一步的扫荡中丧生近半。一周后，因为食物和水的短缺，死于互相争抢残杀的人数，逐渐比死于魔修补刀的更多。
    得知魔灾发生的当时, 天启就不远万里, 火速赶赴了东大陆。
    天启查到，这些魔修就是异世界的人类, 他也能推断到, 他们为何而来。
    ——以及, 为什么辰渊天道的身体，会突然，自动将这些人魔化，促成这些惨烈的杀业。
    为免暴露自己那来自沧流之源的敏感身份，天启不能使用自己的真实实力，直接把魔修全部消灭。
    但为了讨好，安抚正处惊慌失措的辰渊主意识，维护自己在辰渊界一贯的人设。
    ——以及更重要的，想看看这场大变故中，是否有能使自己更像人类的机缘，天启当然还是要主动的，为东大陆提供尽可能多的帮助。
    到了东大陆之后，天启立刻开始日夜不停的忙碌。
    他曾深入到废墟之中，将一个个绝望的人救出生天。他好几次半路冲进为争抢食物而厮杀的人群，凭借强大的战力和良好的口才，他迅速制止了即将发生的残忍杀戮。
    为从根本上解决困境，他甚至只用不到两周时间，就一手建立起好几个生存基地，策划了一大堆安全逃生路线。数百万人得到了他的庇护，从此生存无忧。
    甚至，当时刚经历了新一轮渡劫失败，刚从零重修回元婴期的天启，竟敢在一堆渡劫期魔修追来时，以自己那点可怜的修为，孤身掩护百姓逃走。
    当时，天启明知，这样的掩护使他冒着巨大的风险，一个不小心，他就会被魔修严重损毁，然后，修炼大业又要从零修为凡人开始，一步步重来。
    此外，他还确定，此等冒险，已经超过为讨好辰渊，而假意做戏的必要。那些人，天启就是完全不管，辰渊也不会不理解的。
    ——可以说，这样的选择，其实完全与“尽快飞升，逃离辰渊界”的最重要目标背道而驰。
    但是，当时的天启仍然，始终如一的尽力在做。
    “因为他们是会死的活物。而我不是啊。”
    天启是想着这样的理由：
    “我就是被那些魔修剁成饺子馅，蒸发成气态，也能在三天内原样拼装回去，期间，我的意识还能全程清醒，继续指挥搜救。
    所以，这种危险的战斗，我不上谁上？”
    当年，这些前所未有的权衡想法，产生得非常自然。
    因为那一段时间，天启是第一次亲身“沉浸于”，如此大规模的“灾难”。
    事实上，在天启破碎的旧日记忆中，他亲手造成的，一整个世界的毁灭，场面比一小片大陆的受创可怕多了。
    在辰渊界数万年的“生活”中，大大小小的灾难和救援活动，他也参与过不少。
    可是，或许由于屡次渡劫失败，劫雷造成的伤害，影响了性能。
    又或许还因为，一直努力思索怎么“扮人”，怎么逃出辰渊界，以至于，留给其他感知和思维的空间减少。
    以至于，唯有东大陆的这场魔灾，尤其是魔修突袭的那一夜结束后，幸存者们漫长而惨烈的求生挣扎——
    才是天启第一次，也是至今为止唯一一次，如此细腻，全方位的，被众生的痛苦完全占满了知觉。
    ……同时包围他意识的，还有他们得到自己的帮助后，真诚的感激，以及，仿佛能在黑暗中发着光与热一般，无比鲜明的喜悦和活力。
    ——当年，正是这样全方位的沉浸在“眼前所见，眼前要做”，终于使天启的理智，做出了不惜以身涉险的判断。
    现在的天启回想起来，还是没觉得自己的思路有哪里“不对”。
    没有发现，除了“被雷劈太多次，导致性能降低”，“想飞升想得太辛苦，以至于想到变傻了”之外——
    其实自己身上还发生了另外一种，至关重要的变化。
    ——唯有它，最能解释自己那一次小小的奋不顾身。
    ——以及，在那之后，自己有生以来，最重大的决定。
    ***
    在东大陆停留的第二十一天，天启的工作推进到位于大陆深处，一片受灾最严重的废墟地区。
    天启本来只想随便扫视一眼，因为他以为，以那一带的破坏程度，没有人能活下来。
    然而就在那里，万分意外的，他竟发现了活人的踪迹。
    在天启的视角，那人还隐在远处的阴影中，轮廓很小很模糊，连年龄和性别都看不真切。
    但只用一眼，天启就能分辨出此人沉稳端方的步伐，与谨慎果断的举止，其间风姿气度，远非常人可及。
    比山路更复杂的废墟，此人却灵巧的绕过了各种障碍，机智的躲过了所有魔修的探查。探索好最合理的线路，他朝后方挥手，呼唤跟随他的同伴，一起朝着生机前进。
    ——显然，在这处地狱中，他能带领同伴，奇迹般的活下来，主要不是靠着运气。
    “这是个怎样的人物呢。”天启感到既惊讶又好奇。
    他悄悄的靠近，驻足细看。
    ——然后更惊讶的看到，这位气度非凡的“人物”，竟然只是一个，不超过十二岁的女孩子。
    玄色的废墟，迷蒙的尘雾中，女孩一身宫装白裙，牵着一匹与她同等娇小，驮着行李的白马，缓步踏过层层血污的大地。
    黑与白的对比太过鲜明，一瞬间，天启几乎觉得，这个凡人女孩的身影，像是自己会发出光芒。
    风扬起女孩绣着精美银线的长裙——从绣纹看，她是此地曾经国家的公主。
    所以，她的仪态才会如此非凡端庄。——太端庄了点，像是这混沌废墟中唯一的秩序，成年人也做不到像她那样把控自己。她的宫廷礼仪老师，一定曾为她惊叹。
    女孩的裙边，已经被石砾钩破，扯开的丝线随风飘动，看起来好像层叠的羽毛。
    ——好像她身后，凭空展开着两面美丽的翅膀。
    娇小的身影慢慢走近，步伐带起微风，划开灰蒙的尘雾。尘粒组成的帘幕，不断向两侧退却，仿佛臣服的为她开道。
    ——仿佛这具幼小柔弱的身躯里，蕴含着比铁更坚，比剑更利的锋芒。她有能力切开天下的阴霾，成就她想成就的一切。
    距离更近了，女孩的身影变得清晰，容貌逐渐显明。分明还是稚嫩的童颜，却已是举世罕见，几令人不敢直视的高贵和美丽。
    ……除了年纪太小，身量太矮。
    ——她简直是神话中的胜利女神。
    当时的天启，这样专注的看，一时竟忘记了眨眼。
    这就是天启与霁天璇的初见。
    那时，他久久凝望幼年的霁天璇牵着马，带领着同伴，走过一处处断壁残垣。
    天启观察到，那匹白马和霁天璇的身高相配，上面装着给孩童练习用的特质鞍具。
    ——结合霁天璇走来的方向，很容易推断，在魔灾降临的当时，这个似乎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小公主，正在王都郊外的皇家马场练习骑马。
    正因她恰好不在皇宫，魔修将王都城区全部毁灭时，她和她的几位侍从，才刚好逃过一劫。
    但是，按理正带着骑装的霁天璇，却并没有穿上它，好方便走路。
    相反，她竟一身公主常服款式的长裙宫装，繁复的布料被树枝土石严重撕裂，成了宽大且不对称的白袍子，以至于，几乎和“胜利女神”雕像上的那件相差无二……
    很美，却很假。
    “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带领那么多人，从最可怕的死地走出来，成就简直比我更卓越，她到底有几分真本事？”
    当时正深度入戏，全情投入于“救灾英雄”角色的天启，颇有质疑的审视着这个奇迹般的“胜利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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