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预兆与南城摊主

    甬市，老城区，某间出租房内。
    早上七点，正是一座城市繁忙一天的开始，由静转动，嘈杂喧扰。
    “咚咚、咚咚、咚咚......”
    伴随着一阵稳而有序的心跳声，楚亦的意识从深眠缓缓复苏，几息过后，眼前却依旧是一片混沌，身如泥塑，动弹不得，很显然是被‘鬼压床’了。
    不知是犯了什么毛病，都快一个月了，每次醒来都会被压上一小会儿，这种魂身分离感觉着实令人不爽，可昨天去医院检查也没发现啥问题，索性就不在意了......
    等身体恢复控制后，楚亦便睁开双腿缓缓起身，活动了几下懒腰，如往常一样随手点开了手机上的晨间新闻，听着新闻播报，慢慢悠悠的进入了卫生间开始洗漱。
    “各位观众，早上好，今天是新炎历69年2月12号，早上7点30分，农历是十二月二十八日，欢迎收看晨间新闻，现在为您介绍今天的新闻节目......”
    “黄土高原经过多年治理，植被覆盖率已达到百分之八十，水土流失大大减少，黄河之水渐渐清澈，官方预计在三年后完成彻底覆盖。”
    “受到极端天气影响，塔克拉玛干沙漠多日暴雨加上天山山脉与昆仑山脉的冰雪融化，以至于引发洪涝，专家估价此次自然灾害有可能因祸得福，让塔里木河古道和孔雀河古道在现于世，有望让古丝绸之路上的西域十六国重新焕发生机。”
    “长江禁渔十七年，生态环境已初步得到改善，江内一米以上的野生大鱼数量激增，江面时有江豚嬉戏，有关部门表示将会继续严格执行此项条例。”
    “陇西青海等无人区一代，野生动物种群数量在这几年急速攀升，截止今日，累计已有十七例人员死亡事件。”
    “从年初开始，鄱阳湖水位持续走低，河床干涸，植被茂盛，近乎草原。”
    “据传，我国境内多处森林内部出现大量野生动物的尸体，现场极其惨烈血腥，但是没有任何人为痕迹，专家推测疑似物种之间为了争抢栖息地而发生的火拼行为......”
    “昨日，渤海州城区，一名青年男子在吃烧烤时与他人发生肢体冲突，两人斗殴时，该男子自称有胡大仙附体刀枪不入，结果被打断三根肋骨送往医院急救，脱离危险后，转入了精神病院继续接受治疗......在这里，本台新闻提醒广大群众，要相信科学，请勿封建迷信。”
    “证监会今日发布公告，将会严厉打击用天干地支、阴阳五行等风水学说预测股市的违规行为。”
    “最新消息，国家武术总局刚刚发布了武术兵道等级，十阶九境，共十九个等级，具体内容将会在该项制度正式实行后逐一公布......”
    “......”
    “黄河渐清，沙漠洪涝，长江大鱼，青海死地，湖泊成原，野兽火拼，狐仙附体，奇门算股，武道等级......最近的新闻真是越来越离谱了，接下来要是没有僵尸杀人，厉鬼索命，邪魔出世，我都不乐意看了......”
    吐槽完新闻后，楚亦就拿起手机走出家门，开着一辆老旧的七菱红星面包车直奔集市，开启了一天的摆摊生涯。
    我叫楚亦，生活不易，摆摊赚钱，飘到失联......
    ......
    甬市，地处炎夏国东南方位的越州沿海地带，早在七千年前，古之先民便在此地繁衍生息。
    越州自古多山，素有七山一水二分田的说法，而地处东南甬城地貌原本也大抵如此，并无突出；但所幸的是，还独占了东海的两分灵秀，这一下就盘活了整副格局。
    东临东海，群岛拱卫，风景盎然，气候湿润，四季分明，袅袅如画，好一幅水墨江南，好一处鱼米之乡——当然了，这些好听的话也就是放在现代来说，若在古时，便是那林野险峻、瘴气横生、山穷水恶的不毛之地......
    但是谁又能想到，时至今日，这个原本的沿海小城居然在缺少优质自然资源的条件下，愣是发展成了一座人口近千万的新一线现代化大城市。
    开局一手烂牌，却打得风生水起，有此巨变，靠的就是甬城人从穷山恶水中闯出来的开拓精神！
    ......
    南城老街，在早些年的时候是甬市里出了名的大集市，家具百货，花鸟鱼虫，文玩古董，玉石字画等等，应有尽有。
    但时至今日，地处老城区的老街大集早已不复昔日辉煌，年轻人们更留恋城市中心的霓虹灯火与醉生梦死，唯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才时常来这里逛逛，所以集市上的生意也日渐萧条。
    时当腊月廿七，年关将近。
    兴许是沾染了一些年节的喜气，让原本沉寂的集市一下子又焕发出了新的活力，这也让集市上久不开张的商家们嗅到了金钱的味道，故而临阵磨刀，霍霍向猪羊......
    在某个小摊前，一名穿着雪白羽绒，手举自拍杆的靓丽女孩正兴致勃勃的对着摄像头介绍着集市的风景。
    “哈喽，各位网友们大家好，我是志在走遍炎夏的旅行主播小嘉，今天是初出茅庐的第一站！我来到了甬市，也就是我的家乡，年关将近，闲来无事就来儿时常来玩的南城老街看看，怎么样，是不是很热闹？现在我就带着大家来这里捡捡漏，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好宝贝，出发！”
    此时，某个眼尖的网友看到了直播画面中露出来的小摊一角，连忙打字道：“主播，你身后的小摊上好像有点东西，快去看看！”
    主播小嘉看着弹幕上网友的发言，初次直播的她丝毫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将镜头朝向小摊。
    随着画面一转，先入眼的是一位莫约二十出头的年轻摊主，只见他正坐在小凳子上全神灌注的雕琢着一块碧绿通透的上好玉料，隐约可见是尊大肚佛陀的雏形……刻刀在他手中上下翻飞，出手果断下刀凌厉，又在毫厘分寸之间拿捏的恰到好处，突出的就是一个稳字，这般雕功小有火候，从他手上的老茧可以看出，握刀已有数年之久。
    但引人注意的还是那块红布小毯上所摆放的物件，由各类木料玉石所精雕细琢的摆件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木符、木桃、木如意、玉佩、玉坠、玉葫芦等等，大大小小足有五十来样......而最吸引眼球的则是一尊色泽偏灰的青碧玉玺。
    当直播间的网友们看到这尊五条螭龙盘绕一角镶‘金’的玉玺时彻底沸腾了！‘卧槽’二字直接占满了整个屏幕。
    兴奋的网友们立即催促主播拿起玉玺，看看底下是否刻着那传说中的八个字，即便明知是假的，但也足够能吊起他们好奇心......开什么玩笑，这可是自秦朝一统天下而始，代代相传的传承圣物啊！
    主播小嘉也被直播间热切的气氛所感染，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拿起玉玺，但是当她看到底部所雕刻的文字时，呼吸一窒，火热的心瞬间就被踹到了西伯利亚的大冰原上，冻碎了一地......新笔趣阁
    只见这块玉玺底部也同样镌刻着八个大字，‘恭喜發財，大吉大利’......
    此刻，直播间内顿时鸦雀无声，几秒后忽然又爆发出无数个‘卧槽’，并直呼雕这枚玉玺的家伙绝对是个人才！这恶趣味，也没谁了！
    小嘉面容古怪的看着这块冒牌玉玺，按照逛地摊的规矩，无论买不买，东西上手了都得问问价，于是又将目光转向了那位年轻摊主，出声询问道：“老板，这玩意儿多少钱？”
    直到这时，年轻的摊主才停下手里的活计，缓缓回过神来，左手比划了一个数字，一脸淡然的说道：“我也不跟你多要，八万！”
    “什么！这玩意要八万？”小嘉似是被高价惊了一下，并且还从中闻到了欺骗的味道，立即将玉玺轻手轻脚的放回原位，随后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年轻摊主却忽然叫停了她，“姑娘留步，做买卖漫天要价落地还价，我看你是真喜欢这枚玉玺，这样吧，您说个数！”
    主播小嘉随即转身，看着直播间内弹幕如雨，纷纷要求主播还价，于是再度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学着年轻摊主所比划的手势，一脸坚决的说道：“最多八百！”
    “成交！”
    哪知年轻摊主竟一口答应下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玉玺打包装好，并一手递到了女主播的面前，另一手还掏出了一张二维码。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主播小嘉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直播间内爱凑热闹的网友更是高呼，这一波含泪赚了七百九。
    看着那笑得像只老狐狸的年轻摊主，小嘉心有不忿，于是又生一计，故意腻声道：“帅哥，贵姓啊？”
    “免贵姓楚，朝秦暮楚的楚。”楚亦微笑着回应，随即又朝她晃了晃手中的二维码，继续道：“微迅，收支宝都可以。”
    而主播小嘉却当没听见般，故作娇媚道：“楚~哥哥~~人家刚才所错了，能不能重来一次啊？”
    此刻，楚亦却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笑而不语，点头同意。
    小嘉心中一喜，再度比划出刚才那个手势，本想说八十来着，可话还未出口，就看到了年轻摊主那张逐渐阴沉的脸色，于是又硬生生的多伸出了一根手指，改口道：“三百怎么样？”
    “拿走！”
    楚亦则异常干脆的回道，并笑眯眯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姑娘，你还是太嫩了’。
    主播小嘉：“......”
    付完钱后，小嘉拎着玉石，一脸迷茫的问向直播间的网友们，“各位网友，我是不是被骗了？这该不会是塑料吧？”
    而网友们则清一色的笑道：“笑不活了，这一波，老板含泪赚了290......”
    其中一名懂行的网友发言道：“是玉没错，看这品相应该是最便宜的那种岫玉，说白了就是绿色石英岩，网上十几块钱就能买好几斤原石......不过这枚玉玺雕得确实不错，颇具名家风范，就这手艺绝对值这个价，主播你不亏！”
    听完网友的解释，小嘉眼前一亮，看着手中这枚玉玺，故作叹息道：“唉，看来只能拿回去送给老爸了，希望他一高兴就给报销了......对了，这玩意多少钱来着？好像是……八万？！”
    此话一出，直播间内顿时寂静一片，几秒后，整个画面瞬间被无数个弹幕所淹没......都说摊主黑，主播比摊主还要黑！
    经此一事，这位志在走遍炎夏的主播小嘉也获得了不小的热度，一跃而成了一名小有名气旅行主播，人送外号，黑心小棉袄！
    ......
    渐入午时，已至饭点，忙活了一早上的楚亦也终于得空歇了口气。
    说来也怪，平常不咸不淡的生意，在早上将玉玺卖给那位女主播后忽然就火爆了起来，后面连带着卖出了三十几件木雕摆件和各类玉器，这可是原先一个月的量了。
    如今运势正旺，楚亦舍不得现在就收摊吃饭，只得点份外卖凑合着吃点，不过还加了一只大鸡腿......宰了不少肥羊，不犒劳一下自己怎么行。
    不一会儿，外卖小哥就送餐上门，楚亦刚打开食盒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没成想外卖小哥却一眼就相中了一枚白玉古钱，只因上面刻着‘一路平安’四字。
    “老板，有没有红绳啊？”外卖小哥拿着白玉古钱问道。
    “有的，我还有个平安结，正好跟这枚玉钱相配，就当买一送一好了，一共两百。”
    楚亦说着，便将手中餐盒放在一旁，回过身从后面的箱包翻找一通，随后便将红绳与平安结递给了外卖小哥。
    又搞定一单生意，心情大好，就在楚亦准备拿起餐盒继续吃饭的时候，一只漆黑如墨的身影从路旁的绿化带中瞬间蹿到了餐盒前，然后叼起大鸡腿掉头就跑。
    等楚亦反应过来，看着那远去的大鸡腿，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指着那黑影，笑骂道：“死猫，这都第几次了？还敢来偷我的外卖！下次别被我逮到了，不然我就把你绑回家，然后......”
    就在这时，只见一位盘着复古的太极发髻，身穿现代风格的纯黑棉衣，身材高挑姿容清正的姑娘忽然从转角处走出，恰好在楚亦指尖所向。
    姑娘很高，足有一米七五，二人相距不过一丈，这让同为一米七五的楚亦顿感压力山大。
    于是楚亦赶忙收回手指，一脸尴尬的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说你，我说的是那只黑猫。”
    姑娘转过头，一脸淡然的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句，“没事。”便飘然而去。
    只是姑娘眉眼如剑，眸底深处更泛着一点灵光，明如秋月灿若星辰，匆忙一眼，便让人印象深刻。
    望着姑娘的身影直至消失在路的尽头，楚亦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倒不是说这姑娘如何倾国倾城，只是在她身上似乎存在着某种东西，引得自己心中一阵雀动，并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似是某种东西即将破土萌发，但是又被某种外力给硬生生得按了回去。
    这种不上不下的滋味忒难受了，直教人怅然若失。
    所幸早上得来的好运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小摊上的摆件竟奇迹般的售卖一空，然而楚亦却再也提不起一丝兴致。
    既然年关将至，索性便收拾东西驱车回家，正好散散心。
    “百德地图持续为您导航，距离目的地白岩县渔塘乡大约还剩一百五十公里，请沿当前道路继续行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