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我们想他们的时候，他们……

    封琛心里焦灼,却不敢面上显『露』半分，是握着颜布布的手下意识用劲，惹得颜布布不时转头看他一眼。
    林少倒是不急不缓,偶尔还停步问下其他人。
    “这是你家私搭的电线？存极大的安全隐患,马上拆掉。”
    “是,马上拆，马上拆。”
    “你们的区的管理员是谁？”
    “是陈深陈管理。”
    ……
    围着椭圆形的蜂巢走了半圈，再往前走就是回升降机的方，封琛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必须得想个办法出来。
    “你不用跟着我一直走，自己去玩吧。”封琛突然停下脚步，对颜布布开口道。
    前方的林少也停步,转身看两人。
    颜布布些茫然,却也没做声,封琛便从他布袋里取出比努努,举他面前晃了晃,说：“把小蜂巢带走，不用跟着我们。”
    “小蜂巢？”林少问道。
    封琛看林少：“这是他这个玩偶取的名字，叫做小蜂巢。”
    林少笑了声,说：“名字还挺意思，是你自己做的吗？”
    “嗯，就下面拣了张不要的铁片,随便做出来的。”
    “我看看。”
    封琛走前几步,比努努递了林少。他接比努努手里掂了掂重量，发是个空心铁皮，便又还了封琛：“手艺不错。”
    说完又瞥了眼颜布布挎着的布袋。
    颜布布的布袋就是一张干瘪的布料皮，显然里面装了这个铁皮玩偶。
    封琛转身,比努努放颜布布手里，那兀鹫也无声无息地飞旁边铁栏上，注视着他和颜布布。
    “去吧，我们还要走好久，你带着小蜂巢自己去玩。”封琛的眼神和声音都平静。
    他知道兀鹫一直观察着他和颜布布，也就清楚这期间他和颜布布之间没任何交流。颜布布是个六岁的孩子，如果没人明确指点的话，他什么也不明白，所以林少应该同意放他离开。
    果然林少没出声阻止，颜布布接比努努抱着，也没说话，看着封琛慢慢后退。
    退出几步后，便转身顺着回头路跑走了。
    林少继续巡查，封琛跟他身后，心头七上八下。
    颜布布每次出门进门都是钻床底，也经常对着粘床底的密码盒打招呼，称它为小蜂巢。也不知道刚才那句暗示『性』的话语，他底听懂了没。
    这一层快就巡查完，又回了升降机口，那几名押解斗殴年轻人的士兵也回来了，一行人重新乘坐升降机去了六十五层。
    看着右上方的按键数字一层层跳动，封琛的心跳也跟着加快，让他怀疑那跳动声不让站身旁的士兵听见。
    升降机已经停了六十五层，林少问：“你的房间是几号？”
    “c68。”
    咔咔，咔咔。
    几双坚硬的皮靴底敲击着廊道地面，一路上的人看见林少后，些胆小的赶紧缩回了房间，些则主动上前，殷勤地打招呼。
    林少也对他们微微点头，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快就了c68门口。
    事临头，封琛知道拖延也没用，反而容易出纰漏，所以看似从容地掏出房卡，打开房门，并让开了身。
    如果密码盒被发，那拿走就拿走吧。
    下这种状况，密码盒没他和颜布布的安全重要，实守不住也没办法。而且林少总不能因为发他是封平的儿子，就他和颜布布两人赶出安置点去。
    林少站门口，视线挡住门的单人床上停留稍许，又移唯一的那张小柜上，对身后的士兵点了下头。
    士兵意，立即两人跨床进入屋内，开始四下翻找。那兀鹫也扑扇着翅膀飞进去，屋内旋转一圈后，停了柜子上。
    林少就站门口，右手指轻轻叩击着裤侧，封琛侧身立他身旁，视线能看床头那一块。
    嘎——
    单人铁床被拖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封琛知道他们正检查床，心跳得快从嗓子眼蹦出去，飞快地往里瞥了眼，看见士兵已经钻了床底下。
    “林少。”士兵的声音响。
    林少停下了叩击裤腿的动作：“怎么了？”
    封琛这瞬间也屏住了呼吸，垂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都捏得泛着白。
    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密码盒被发的思想准备，但这一刻来临时，还是让他非常紧张。
    “检查完毕，什么都没发。”士兵站身回道。
    林少沉默了一瞬：“嗯，那把东西归回原位，出来吧。”
    “是。”
    林少转身朝封琛：“秦深，这个房子小了，我让管理员你换个大点的房间。”
    封琛神情还是一如开始那般平静：“谢谢林少，不用换了，这个房间挺好，我和晶晶也住习惯了的。”
    林少也没再说什么，抬手看了下腕表，带着士兵转身大步往升降机走去。兀鹫从屋内飞了出来，如同之前那样停他肩上，是没再看着封琛，而是看旁边其他的房间。
    一行人远去，封琛才进了屋，些脱力地坐床上。待缓那一阵后，才俯下身往床底看。
    原本挂着密码盒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密码盒已经不了。
    一阵细碎的脚步走房门口，停顿了稍许，像是人贴门上悄悄听。接着房门咔哒一声，被人用房卡打开。
    封琛转头看，看见门缝处凑上来一圆溜溜的大眼睛。
    那眼睛停封琛身上，对着他眨了眨，浓密的睫『毛』跟着颤动。接着房门便被推开，一个小身影钻了进来，飞快地爬床底，坐封琛旁边。
    “刚才我看见林少他们这儿，就没来。”颜布布说完，从挎包里掏出那个银白『色』的密码盒。
    封琛接密码盒放床上，转头对上他瞪得大大的眼睛，突然就笑了声，抬手『揉』搓他的脑袋。
    颜布布去按封琛的手，封琛干脆他脑袋搂怀里开始『揉』，那一头卷儿『揉』得『乱』糟糟的。
    颜布布开始反抗，嘴里嗷嗷叫着，像小动物似的封琛怀里拱，还伸手去挠他胳肢窝。不想却反被封琛制住了手脚，按床上开始挠痒痒。
    “哈哈哈哈……我错了……哈哈哈哈……我错了……”颜布布笑得像是要断，挣扎得活似一扑腾的虾，鞋和袜子都蹬掉。
    两人就这样打闹了好半才停下，颜布布平躺着喘，封琛侧歪着去看他的嘴：“把嘴再张大点，我看看你的牙。”
    “啊……”颜布布把嘴张最大。
    封琛仔细瞧他牙龈，说：“已经冒出小芽儿了，记得一不要用舌头去顶，要是长歪了，可没牙医你矫正。”
    “嗯，我没顶了。”
    “那就行。”
    安静一瞬后，颜布布突然不满地道：“你不要提醒我啊，我都忘记了用舌头顶牙齿的事了，你这样一说，我又想去顶。”
    “那行，以后不提醒你，但是别让我发你顶牙，不然就要收拾你。”
    “唔，好吧。”
    封琛也平躺下去，感叹道：“想不你还真听懂了我的话，知道把密码盒转移了地方。”
    颜布布道：“你把比努努说成小蜂巢，我当然知道了。但是你还是做得点不好，要是换成王思源和刘皓轩，他们肯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封琛知道王思源和刘皓轩肯是他同学，但还是侧头看他：“那我该怎么做才算好？”
    “要这样。”颜布布开始扭嘴巴吐舌头，眼睛往旁边瞥，像是个面瘫病人似的，“如果这样的话，王思源和刘皓轩他们也明白的。”
    颜布布收敛好表情：“反正小朋友让我出教室玩，他要一这样，我就知道是让我师请假上厕所的意思。”
    封琛又『揉』了一把他的脑袋，这才翻身下床，密码盒再次贴床底位置。
    “你还放这儿吗？”颜布布趴床上，垂下脑袋看床底。
    封琛刺啦刺啦地贴着封条：“嗯，林少暂时打消了对我们的怀疑，以后这屋子里安全。”
    “哈，那好啊。”
    “对，我们就安心住这儿，着父亲派人来我们。”
    封琛说完这句话便顿住，想刚才担心密码盒的问题，最终还是没从林少那里打听宏城的情况。
    颜布布却床上欢喜地地左右翻滚：“好啊，先生来接我们，一做好吃的小蛋糕我吃。”说完又开始学封，“颜布布，今这块蛋糕好吃吗？是我新找来的配方……”
    封琛密码盒重新贴好，刚钻出床底，就听见了敲门声。他想不出谁来敲他的门，却还是问了声：“谁？”
    趴床上的颜布布抬头，也问道：“谁？”
    “秦深，林少让我转告你话。”门外的人声音听上去陌生，但显然是名西联军。
    封琛心跳骤然加快，立即翻床开了门。门口站着名士兵，一板一眼地道：“林少说刚才忘记了回答你关于宏城的问题，所以让我来告诉你。”
    封琛突然觉得嗓子些发干，他吞咽了下才艰难地道：“你说，我听着。”
    “宏城处几座大山脚下，城市面积不大，地震时引发了山崩和泥石流，整座城短短数分钟内都被掩埋。但林少让你别担心，他继续和宏城联系，肯幸存者……”
    剩下的话封琛便听不见了，能看士兵的嘴巴张合。
    他身边像是被竖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屏蔽掉外界的一切声音。他脑中也一片空茫，像是一台古旧的电视机，没任何信号图像，闪烁着无意义的雪花点。
    但他却机械对那士兵说谢谢，我知道了，并他转身离开后关上门。如同一条死去的鱼，虽然大脑高级活动已经停止，但分布全身的神经中枢，依旧让它弹动挣扎。
    封琛一动不动地靠着门，目光直视着前方。颜布布跪床上挪去，惊慌地捧他的脸，一遍遍大声喊哥哥，自己遍布泪痕的脸贴上去，想让他冰冷的皮肤能温热一点……
    “哥哥，哥哥……”
    颜布布搂着封琛往床边带，想让他坐下，封琛却似是没了力，一下就倒了床上，眼睛依旧直直地看着花板，身体却像是畏寒般地发抖。
    颜布布脱掉他鞋子，他两条腿都搬上床，扯绒毯他裹住，再隔着绒毯紧紧抱着他。
    良久后，封琛的颤抖才渐渐平息，颜布布泪眼模糊地去看他，发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两串泪水从眼角溢出，滑进了鬓发里。
    颜布布抬手擦去封琛眼角的泪水，注视他片刻后，也躺了下去，脸贴他胸膛上，小猫一样蜷缩他怀里。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两人都没动，也不知了多久，知道早就响睡觉的铃。整座蜂巢像是死一般的安静，空都凝结成了固体。
    颜布布想问封琛喝不喝水，刚抬头，就被两条手臂箍住。
    慢慢地，越箍越紧。
    颜布布被勒得些喘不，却也没做声，他听封琛更咽着低语了一声：“颜布布，没人来接我们了，再也没人来接我们了……”
    这个夜晚被悲伤抻得长长，分外难捱。了第，封琛情绪依旧低『迷』，也没跟着军队去地面做工，呆呆地躺床上。
    颜布布一大早就去打了早饭回来，封琛却没吃。颜布布也没心情吃饭，便躺他旁边，举着比努努配音，想逗封琛开心一些。
    “比努努，你应该叫我什么？”
    “叫哥哥呀。”
    “那你喜欢哥哥吗？”
    “喜欢，超级喜欢，我最喜欢哥哥——”
    “颜布布。”封琛突然出声，嗓子像是被砂纸磨一般粗粝。
    颜布布立即支身体：“我。”
    封琛喊了颜布布后却没继续说话，依旧沉默地盯着花板。仅仅一个晚上，他眼下就带上了一层乌青『色』，嘴角也冒出了几颗燎泡。
    颜布布也不催促，耐心着。
    片刻后，封琛低声问道：“阿梅去世那两，你是怎么让自己不难的？”
    颜布布想了想，说：“难啊，我一直都难的。”
    封琛转头看他：“我总觉得你第就恢复了，想让你教教我。”
    颜布布看着他干裂壳的嘴唇，骨碌翻下床，端来盛着凉开水的饭盒：“你先喝水，我你说。”
    封琛坐身，接水喝了几口，颜布布又放回去，端来另一个饭盒，里面装着三个已经半温的馒头。
    “我不想吃，你说吧。”封琛道。
    颜布布饭盒放床头，自己坐床边，郑重地看着封琛：“其实我要想妈妈，这里就闷闷的不舒服。”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
    “可是妈妈去了上，和爸爸一，我知道他们一看着我。如果我开心，他们就开心，我难，他们比我更难。”
    颜布布凑近了封琛一些，压低声音道：“我想妈妈，是不让她看见我想，我偷偷的，夜里她看不见我的时候，藏毯子里想。那样妈妈就不知道我哭了。”
    封琛垂着头不做声，颜布布拿一个馒头递他嘴边：“先生和一也正看着你，快吃吧。”
    封琛抬手缓缓推开馒头，哑着嗓子道：“他们看不的，我们这屋子连窗户都没。”
    颜布布馒头放他手里，飞快地钻床，房门打开：“这下好了。”
    封琛说：“我们住地下，你打开门他们也看不见的。”
    “能的，能看的。”颜布布又钻了回来，凑封琛面前，急切地说：“他们能看的。”
    他手按封琛心口，像是说悄悄话一般地道：“我们想他们的时候，这里不一样的感觉，对吧？”
    封琛感觉胸口一阵阵的闷涨，便轻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其实他们知道的，这里感觉和平常不一样的时候，就是他们从这儿看着我们。”
    封琛低头看着颜布布，颜布布坚地对他点点头，漆黑眼眸映着门外蜂巢从不熄灭的灯火，亮光闪烁，像是撒入了一把星光。
    片刻后，封琛眼眶发红地移开视线，瞧着旁边墙壁，一手却覆上了颜布布的手，一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两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直颜布布端饭盒，再次递封琛面前。
    他也没说什么，静静地着，像是一种无声的恳求。
    封琛终于拿一个馒头，狠狠咬了一口。
    泪水从他脸庞成串地滑落，流了嘴里。他尝了馒头的甜香和泪水的腥咸，却依然大口大口嚼着，用力得脖子上都鼓了青筋。
    “慢点，慢点，别噎着了。”颜布布轻轻拍着他后背，又下了床，另外一装着水的饭盒端来，“慢慢吃，喝点水。”
    “你吃了吗？”封琛擦了下眼睛，边嚼边问。
    颜布布摇头道：“没，我你。”
    封琛道：“那你也快吃，我们一吃。”
    “嗯，一吃。”
    封琛是让颜布布拿饭盒里的另一馒头，却没想颜布布应声后，就低头他拿着的馒头上咬了一口。
    然后仰头对他笑：“该你吃了。”
    封琛眼底还一层水光，却也笑了来。他就着颜布布刚咬掉的位置又咬了一大口，一边嚼着一边馒头递了颜布布嘴边。
    “……我这口……这口还没吞下去……”
    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不一儿就分食完了三个馒头。